他心思涌动,眼中闪过复杂,仿佛在猝不及防间窥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轮回。
身穿蓝色警服的BOSS,已将漆黑风衣融入骨血的他——
这样违背常理的两个人,居然相遇了。
都因为惊人的武力值当过校霸,但前校霸黑泽阵蔑视群雄,毕业潇洒离去时,所过之处鸦雀无声,只能靠一个鱼冢和半道冒出的白井暖场子,而作为后继者的这位绝世猛男却莫名其妙得到了同期们的敬仰,不得不遭受簇拥欢送的折磨。
"我也有点嫉妒了。"
银发男人忽然低笑,与某个天天看着BOSS和保镖猫飞狗跳的女人短暂共情,随后又不以为意。
非要说的话,他才是该被所有人嫉妒的仇恨对象。
黑泽阵对自己从BOSS这里得到了多少心知肚明。
那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真正重要的是,那个年轻人给了他一个停靠的锚点,一个对自己的定义。
黑泽阵是黑泽阵,黑泽阵也是Gin。
这两个名字本就不需要区分开,因为他从始至终子然一身,在两方世界的夹缝中漂泊不定,不管停靠在哪一边,他做的都是完全相同的事。
原先他觉得自己必须坚定自己是黑泽阵,才能将理性与感情分割开,但事实显而易见,一秒升任组织二把手,接管巨口口纵了五年的黑泽阵,早就是黑衣组织的黑泽阵了。
不。
自由不羁的野狼自愿为自己套上项圈,他是BOSS的忠犬,用哪个名字都无所谓。
只要BOSS喜欢。
他不介意恃宠而骄,并且绝无可能悔改。
想到这里,黑泽阵心中阴霾全无,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再没什么好顾忌的,解开安全带,正打算下车迎接BOSS,但却慢了一步。
"Gin你来了---赶紧、快开走!"
为了防止"Gin提前见到降谷零导致波本惨死"这样的悲剧出现,BOSS想法设法甩开了那五只傻狗和自己的"粉丝",一鼓作气冲上了保时捷。
精准钻到驾驶座正后方的他生怕傻狗们突然杀到,刚坐稳就开始催促。
"好。"
黑泽阵重新扣上安全带,启动车辆之前,先将提前装满温水的保温杯向后递过去。
"您辛苦了,先不要开窗,缓一缓再喝水。"
"我、知道,休息一会儿就好……在给我发短讯之前你就到了很久了?"
"没有,按照您的叮嘱,我在正午十二点整准时到达。"
"呼。行。"
保时捷驶离校门,除了一些不舍的目送外,没有引来特别之人的注意。
车厢内气氛轻松,二把手不急不缓地向BOSS汇报工作。
名为汇报,实为闲聊,BOSS熟稔地进入谈及公事立即发呆的放空模式,完全没留意怎么突然蹦出了一句画风突兀的转场∶
"BOSS,我必须向您请罪。"
擦汗的手帕停在额角的BOSS∶ "啊?"
守着监听的贝尔摩德∶"???"
这就是Gin嘴里的"合适的时间地点"?!
被这个狡诈阴险的男人耍了,车辆在行驶途中,为了BOSS的安全,她根本不可能远程炸断Gin的手腕!
黑泽阵倒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觉得在哪里说都是说,反正结果只有那一个,没必要按照计划带BOSS去废弃孤儿院的旧址走个形式,早点说完还有时间商量晚上吃什么庆祝BOSS毕业。
"我以权谋私,从五年前开始,做了无数报告没有包含的事。"
"比如?"
:
黑泽阵随便列举出一排他干过的好事,包括且不限于胳膊肘往外拐,人为帮助各界名流更新换代,打压忠良,搞死了组织内干活得力但他看不顺眼的优秀干部,驳回了无数次没有好处纯属想玩的恐怖袭击申请,把黑吃黑的庞大所得扣留下部分,用以爱车的定期包养维修费用.…
BOSS:"?"
BOSS莫名其妙∶"就这?我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不就是专门让你谋的么?"
眉头一蹙,他甚至有点生气∶"怎么回事!不过是修一修车这种小事,居然要靠悄悄挪用经费,你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花你的、不,我的钱吗?"
重点大偏移,黑泽阵请了一千字的罪,BOSS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堂堂黑衣组织二把手,要靠公款修车!
他,黑衣组织(只负责摸鱼躺平刷卡搞研究的)BOSS,居然忘了给得力下属发工资!
黑泽阵直视前方,BOSS看不见他眼含笑意∶"那都是您的财富。"
"我的财富不就是-—_"
BOSS沉默了。
首先,前BOSS的家底就是他白捡来的,其次,后来辛辛苦苦干活的也不是他,最后………
他虽然相当好面子,但在直白的事实面前,实在做不出厚颜无趾抢占下属功劳的事,嘴角抽动,极为勉强地快速道∶"我的钱都是你赚的也就等于你的钱你随意。"
"好。"
"你现在开的这辆车…啧,还修什么修,直接买辆新的。"
"好。"
"Gin,我困了,快到的时候叫醒我。"
"好。"
BOSS紧急闭上眼,本是尴尬得试图逃避现实,却没想到眼皮查拉后,困意真的席卷而来。
他在半睡半醒的边缘徘徊着,隐约听到Gin说∶"BOSS,你见到我之前,就知道我是……吗?"
"嗯。是啊。"
酒厂第一大忠臣,剧本倾情推荐,当然知道了。
"BOSS."
"我也叫黑泽阵。"
Gin,黑泽……什么?阵?
阵,Gin,阵……
一模一样的读音啊。
BOSS也没在意,含糊应了,头靠着阵靠边停车及时塞过来的枕头,安心地睡了过去。
然而,同样是守着入睡的BOSS。
-黑泽阵此时的心情,与得到解脱的那一天截然不同。
红发青年躺在病床上,左手手背被他最讨厌的长针扎破,床边悬挂着点滴。
即使从气急攻心的量厥转为疲惫过劳的昏睡,他的面容苍白至极,沉重的眼睑下涂抹满不正常的乌青,好似一张随时会破碎的薄纸。
"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泽阵对自己说,语气森冷。
如若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脸,定然会瞬间惊惧万分。
他守了一天一夜没合过的眼底已猩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