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他怎么敢-__!!!
晶。
播放结束后自动黑暗的屏幕中,无声浮出一句话。
仿若黑暗背后,某个注视一切的男人在微笑。
【保持安静,被听到就麻烦了哦,小哥。】
【看到我的诚意了吧?我可是按照约定,把那位大忙人给你叫来了呢。】
文字匀速滚动着,黑发男人只短暂死寂安宁过的双瞳再度炸开了火焰,此刻的他真将那个男人恨入骨髓,想要发出怒吼,可不行,他必须忍耐……他还要忍耐!
【很好,你这么听话,我很乐意给你解一点点疑惑。】
【其实……就是一句话的小事。喜闻乐见,值得庆祝,我为你们的友谊喝彩—
—--恭喜恭喜,你的
好朋友,又要为你死第二次了哦!】
松田阵平的表情已是难看至极,即使做了心理准备,这句即使是文字也足够阴阳怪气的话,依旧狠厉无情地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僵直失温的视线直直盯着那个"死"字,直到字符滚动消失,被新的文字取代。
【唉,我也很无奈啊,毕竟小哥你和你的家属不一样,你才是真正的英雄,能义无反顾为公众牺牲的人。】
【你不想丢下你的责任,乖乖去广场等人,这下好了,你肯定想着家属还活着,自己就可以不用挣扎,安心去死了吧?不错,真棒,简直令人敬佩——用一条命换几千万条人命,你赚大啦。】
【哈哈哈,不要误会,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小哥你这样的人啊……肯定会做出牺牲的选择,我一点也不意外。嗯,或者说我就是故意的?欣赏你现在绝望却改变不了任何的表情,再听听那位同事热切问候我的声音,可不是一种享受么?】
【不得不说,同事君对你的在意才是超乎我想象的呢,不仅终于舍得接受我的邀请,还自愿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多么感人的交易啊,三年前的烟花我错过了,今天晚上又能看到更美丽的了,谢谢你呀,小哥。】
【啊,剧目今夜就要上演了,不多聊了。算了,再提醒你一句吧,毕竟我是个守诺的好人呢。】
【不等那三秒,直接把线剪断,我保证不提前启动炸弹,允许你活着赶过去,你们就能得到欢喜大团圆了哦。】
【和源君的交易就是这样,为了大团圆,加油把线剪断吧——如果,小哥你做得出来的话,呵呵。
电梯内,黑发男人仿若一尊不动的雕像。
像是呆住了,又像是过于汹涌的情绪将他冲垮,意识一时还未能从肆虐的潮水中脱离。
他犯了个大错。
他可以为社会与公众牺牲自己。
他可以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可以因为挚友还活着就松下一口气,寻求解脱般迎接命中注定的死亡。
但他忘了。
有人把他的命当命,那个白痴已经救过他一次,还要来救他第二次。
…而他都做了什么?
松田阵平麻木地回想自己三年来所做的种种,从疯了一般自虐身体,到就发生在刚刚的自我放弃,寻求那所谓的--解脱?
他有个屁的资格解脱。
他的命是源千穆救的,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有这么软弱废物颓然无助吗?
松田阵平从未有这般清晰地意识到∶
我不能死。
—为了那个白痴源千穆……我必须,活着,好好活着!
这捧抱薪救火的枯草被逼到极限,总算丢掉了他那些愚蠢的念头,燃起了自救挣扎的求生欲。
"松田警官?"
头顶响起男孩疑惑的声音,松田阵平猛地搓了自己几下,把僵得能但菜板的脸恢复到正常状态,七岁小男孩都没怕,他在这儿犯的都是什么病。
"啊,柯南。"
清醒过来后,他从小男孩的语气与暗示中听出了对方的打算。
守到最后一秒,看到大部分提示后剪断线,推理出第二个爆炸地点。
以炸弹犯的智商,根本编不出能同时难倒在场两个人的谜题,他们都有这个信心。
松田阵平根本不去考虑猜不出答案的可能性。
没有这个可能。
他必须活下来,去抓平时瞧着机灵,关键时刻傻得不要命的家猫。
毕竟——除了他,还有人能凭借直觉,轻轻松松地抓到那只傻猫吗?
松田阵平和江户川柯南没有明确的交流,配合却更加默契。
"松田警官,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真的很想知道,克托尔顾问和.…….
"哈,柯南你这么聪明,不如自己多猜猜?"
试图借题发挥混情报的名侦探悻悻,演戏的同时继续腹诽松田警官小气鬼。
两人成功把窃听这里的炸弹犯骗过,得到暗号的前四个字母后,顺利将答案破解。
悄悄把地点告诉目暮警官后,江户川柯南很高兴,刚想转头跟并肩作战的好警官说两句.
"松田警官人呢?!"
名侦探目瞪口呆,这才眨眼功夫,人又不见了??!
松田警官一点没有同伴情,竟然就这么潇洒利落,把可怜无助的他丢给了化身狂怒大猩猩的伊达警官!
第二次了啊!
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小伙伴了!
就在名侦探顶着无奈的死鱼眼,被迫应付伊达警官和其他警官们的狂轰滥炸的同时。
黑发警官原本只能说"优秀"、尚在人类可操作范围内的车技,已然攀升至远超车神研二的水平。
从晚辈那儿抢……借来的车,在道路间飞驰出残影,气势汹汹,迅疾如某个男人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大吼。
松田阵平在开车的间隙匆匆瞥了一眼时间。
下午四点三十六分。
离"晚上"还早,可是来得及吗?
他不知道。
那个恶劣至极的混账会不会还是在骗他?
他不知道。
但他还是要去,不能拖延一分一秒。
浑身被急躁覆盖的男人眉头紧锁,牙关咬得更紧,眼里的火光像不断被狂风刮动,摇曳得不成样子,随时可能熄灭。
从东京铁塔到前杯户购物广场的过程,没在他心里留下印象,他好似眨眼间赶到了,又在恍惚中,从严密排列的围堵间找到了能把自己挤进去的缝隙。
时隔三年,松田阵平终于真正地踏入了这片广场。
和想象的不一样。
和记忆却有大半的像。
他无心关注一旁的平地里为何会多出数层高的建筑,虽然只有泥坯,里面只看得到向上的楼梯,没有任何装修,但至少一个月前就得开始动工。
他就呆呆地停下脚步,仰望面前安静的摩天轮,有一节吊舱停在最高处,其他所有舱体都停滞不动,只有它在微微晃动,不是因为风。
现实变成噩梦,噩梦再度轮转回了现实。
又是那可恶可恨的、刻骨铭心的72号吊舱。
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这四周什么都没有,没在可是做不
人,没有工具,就算要析掉吊舱里的炸弹,他也得上去-
到?
松田阵平空洞的眼底闪过被欺骗的茫然,甚至已经无力去愤怒了。
忽然间他回过神,疯了一般冲向摩天轮旁的调控室。
调控室的门上了锁,仍被他一脚踹开,黑发男人披着痛苦所化的阴翳看向控制台,控制台只剩被炸到稀烂的残骸。
松田阵平能轻松拼凑起散乱的零件,却没法将坏得彻底的机器复原。
他瞪着这一地狼藉,气血翻涌到喉间,最为厌恶的无力感几乎要顺势爬上心口,侵蚀他烧得滚烫的四肢与肺腑。
"………….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已经赶到这里了……"
不,不行,还不能放弃。
松田阵平几下翻出调配室柜子里的剪刀,又冲出去,朝着巨大的摩天轮。
他两手抓住摩天轮前紧闭的护栏,一撑便翻跃而过,跳下来的同时把西装外套也脱下来丢了,这架势无需质疑,他真的打算徒手爬到摩天轮顶上。
能冒出这个大概只能出现在电影里的主意,他不是傻了就是疯了。事实却是他很清醒,只有这样才能救人,冒点风险上去,撬开舱门拆了炸弹-
"源……江—崎—__源!!!"
真亏得松田阵平这时候都能记得喊假名,但除了这个细节,其他的任何方面都现实,这个才醒悟要好好保住小命的笨蛋卷毛又急昏头了∶"老实待着别乱动!老子上去找你!"
着急之下他还拽掉了衬衫衣袖上的扣子,这时候顾不得袖扣滚到了哪里,男人抓住最近的一节吊舱,就要不管不顾往上跳。
"嗡—"@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埋在被丢弃的西装底下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松田阵平∶"?。
他在下去接电话和当做没听到继续奋勇救人间迟疑了三秒,第四秒时,嗡嗡声暂时消失了。
仿若在深吸气酝酿感情——紧接着震动起来的阵仗比方才更恐怖。
松田阵平∶"
他下去了。
显示的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黑发男人竟从这串数字感到了近乡情.……不,是比这更复杂的…
"嗡嗡!"
松田阵平手一滑,按下了接通。
然而,对面没有给他时间酝酿感情,生离死别后感天动地的痛述还是什么玩意儿也是不存在的。
对面开口就是一句∶
"松田阵平,你是傻逼吗?"
松田阵平∶"?"
傻逼被骂得一懵。
"不好意思。"对面客气了一下,"多此一举问你纯属冒犯了,你就是傻逼。
“:::“
"江崎.….
"哦?找江崎源是吗,那你找错人了,告辞。"
电话挂了。
松田阵平∶"???"
到第二次等了二十秒,才有人漫不经心地接了。他赶紧回拨,第一次没拨通,第二次也没有,
"我找源……干穆。"松田阵平抢先开口,虽然语气轻到能被微风吹走。
"....对不起记."
."...
两人一时均未开口。
松田阵平气势如此微弱,跟心虚有一定关系,但关系不算大,更像鼓胀到快爆炸的气球被一只手掐住,不敢炸也不敢嚣张,只能默然憋住气。
他愧疚。
他快把自己憋疯了。
他停不下来怨恨自己,恨自己莽撞的结果引来大祸,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坐着摩天轮停在高空的人不是他,非要是最讨厌危险和死亡的那个人?
那句"对不起"也不该说的,松田阵平实际上无话可说,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道歉有什么用,他难道还能请求原谅吗?
可是,还是得说点什么,至少要问清楚,他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
"停。还是我来说吧。"
"首先,跟你没有关系,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即使不是你,也会是研二,班长,那家伙没打算放过我,舱门已经封死了,炸弹拆除不了,所以,少钻牛角尖,懂了吗?"
开头的一段话就让松田阵平蓦然失神,他想打断询问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他以为的那个——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大脑空空,颤起来的手指险些让手机落地。
手机里平静的声音还在继续。
"其次,松田阵平,回答我,我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你的命,你的只有一次、丢掉就找不回来的生命,你就是这样挥霍、践踏、随抛随弃的吗?"
“::飞
"回答我。"
".…对不起。"
"只是对不起吗?"
"对不起。"用三年将自己变成哀悼符号的男人低声说,他哀戚的眉眼和颤抖的嘴角,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苍白,"我有醒悟…真的,我改过了,可我——我,怎么能,看着……"
-看着你死去呢?
-又一次,就在眼前。
"….醒悟晚啦。"
友人轻柔的嗓音道出了冷酷的真相。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如果你不至于奢侈到想挥霍我的两次生命,就转身,回到你该在的地方。"
"我一
"你还真想和我同归于尽?抱歉,两个字的那个词实在难以启齿,松田警官,能不要擅自在陌生人面前污人清白吗?迂腐的老年人开不得玩笑,是会当真然后故意说给当事人听的。"
"...
沉默的他让电话另一边的友人有些无奈。
就像三年前那日,那人的口吻平和到难以理解,仿佛对死亡没有丝毫畏惧,话语间甚至诱着温柔对无药可救的他的温柔。
"我不指望能让你改掉本性,一旦又遇上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事,你又会毫不犹豫站出来的吧。只是,希望你能顽强一点,顽强到即使是命运要夺走你的性命,你也会拼死抗争到最后一刻,让它没有那么容易把你收走……这就是我对你的要求,你能做到吗?"
"........
沉默持续了太久,久到对方以为他不会回答,摩天轮下被风吹起卷发的男人才略有动作。
他的嗓音喑哑到难以分辨∶"我).……能做到。"
"真的?。
"我保证.…我向你保证!!!"
"好啦。"对方轻轻笑了,"不要哭,不要做傻事,回去吧。"
"………还有时间喂。"
"嗯.…….这么说的话,是呢,晚间烟火的时间,还要等到七点钟。
还有两个小时。
只有两个小时。
松田阵平浑浑噩噩,对这段时间的记忆还是模糊的。
他好像隔着电话,跟天空中的友人聊了很久。
说他调职后的新工作,说班长和娜塔莉结婚只领了证,拖到现在还没举办婚礼,就是为了等这些凑不齐的混球,说飙车把自己腿撞瘸的研二才是傻逼,对了上次见到了景,景绝对脱发了,还有零那个混蛋,明明那么早就见到了你为什么还没认出来。
"因为零是最大的笨蛋啊。"
"没法不赞同.….."
"时间快到了,去吧。好好活着,不要忘记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再见,阵平。"
"....."
松田阵平还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挪动的脚步。
他好像往外退了一步.还是两步?
下午六点多天色便暗,如今时针即将指向7,那沉重的色泽好似暴雨将倾,冷漠地扑向仰头的男人的脸。
以如此浓厚的夜色为幕布,炸开的烟花会比白日所见更绚烂好看。
眼里面上所有的阴霾都在说他在痛哭,但男人只是灵魂空荡,神情空白,没有露出半分泣意。
他突然停下脚步。
他突然迈开脚步,沿着水泥砌成的灰暗台阶,冲上广场另一侧那座只有基底的大楼。
楼顶没有任何防护,视野空旷,这个高度刚好能看清摩天轮的全貌,离停滞在高处的吊舱也更近。
男人的黑发与单薄的衬衣被汗水湿透,他气喘吁吁也不停,化身冲入云雪的鹰,在他终于登上楼顶页的那-刹那-
"砰—轰隆!!"
夜空之中,绽放的是男人此生最刻骨铭心的烟火。
这炽烈悲哀的烟火也好,自己的命有多"珍贵"也好…….
他不可能再忘了。
烟花转瞬即逝,一点残火宛若留念人间的流星,似是从空中坠下,落在不知何时双膝触底,双臂也麻木垂落在身侧的男人发间。
…………
踏。
踏,踏,,踏。
身后响起了颇为轻盈的脚步声。
烟花残迹和凌乱发丝压垮了男人低垂的头,他听不见声音,也一动不动。
直到脚步声的主人停在他的面前。
来人背对烟花消散的夜空,化为灰烬的摩天轮的遗骸也被他遮挡。
“:语。“
他低头看着黯淡失色的黑发男人,似有些无奈。
屈膝在男人面前蹲下,他伸出一根手指,戳在男人的额头间,稍稍用点力,让他的脸往上抬,空洞的双眼能够看清自己。
"..."
红发男人轻叹∶"你啊,就算要活成我的模样,好歹也学学我的求生欲啊。
“:::
"好啦好啦。"
红发男人拍了拍他的朋友的头,按住毛茸茸乱糟糟的卷发,将不争气偏又擅长气人的卷毛笨蛋揽到自己怀里,抬手抱住。
"别哭啦。"
当红发男人这么轻声说时。
被抱的男人睁大的眼睑,回不j神般轻冒了一下。
烟花的余温原来还未散。
空中落下了滚烫的雨水。
作者有话要说∶
猫很生气,所以对卷卷警官狠了一丢,但最后还是心软了x我不行了我一滴也没有了鸣鸣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