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过完,官员照常当值,元宵节之后,藩王们就差不多该回封地了。
这个时候,朝堂上有一位四品老官员提出,几位藩王倾全力给皇上送礼,心意贵重,皇上应该厚待。
天蕴帝轻飘飘问:“依爱卿所言,该如何啊。”
“回皇上,臣认为几位王爷好歹也是封地之主,自古以来,藩王都有自主的权力,臣想着,为表皇上仁德,不如以后将封地的税收悉数归为藩王。”这官员还留了个心眼,打算先提一提钱财。如果新帝允了,再提私兵之事。
底线都是试探出来的。
这次是为藩王试探,下次或许就是为自己了。纵观历史而言,也没有哪个奸臣权臣一开始就那么嚣张跋扈。
可惜这位老官员注定要悲剧了,就算不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
天蕴帝脸色骤变,毫不留情斥责:“先帝在时,为了成朝统一,严令限制藩王权力,藩王也明了先帝苦心,自觉遵守。而今你这贼子竟上谗言,妄图动摇成朝根基,是为不忠!离间朕与王叔们的感情,是为不义。你这不忠不义之徒,其心之歹毒,罪同谋逆。”
一连串雷霆指责下来,那官员都吓傻了,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皇上,臣考虑不周,皇上息怒,皇”
“来人。”天蕴帝毫无温度的声音传遍大殿:“将这贼子拖出去,斩了。”
众人齐齐一震,有人不忍,出列道:“皇上”
天蕴帝刀子般的目光一扫:“敢有求情者,视为同党。”
殿内一下子消声了。只有那位老官员凄惨的求饶声远远传来。
所有人都还有些恍惚,不过是眨眼间,一个四品官就被推出午门斩首了。
朝堂上众官噤若寒蝉,吓出了冷汗。
天蕴帝俯视着下面老实垂首的臣子,神色平静,看不出半分异样。好像刚才的震怒,只是众人的错觉。
如果不是他们的队伍中少了一个人的话。
那位被斩首的官员,随后就被金吾卫奉旨抄家了,家眷流放千里。
当天晚上有官员病了,几位藩王连夜上折子,恳请皇 上允许他们早日回封地,再不敢提一点赏赐之事。
本以为侄子是软和性子,想占些便宜,谁知道爪子都差点没了。
天蕴帝歉意表示,东邑才生水患,赈灾耗费巨大,国库空虚……
几位藩王立刻表示他们理解,捧着寒酸的赏赐,还感恩戴德的样子,麻溜儿走了。
经此一事,百官对天蕴帝又有了新的印象。下意识恭敬了许多。
然而凡事有利有弊,言官开始找茬了。
言官是官员里一种特殊的存在,他们不以品级论。四品以下不登朝,但他们除外。
天蕴帝开始还能应付,但是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言官老辣,又不怕死。天蕴帝还真没辙。
于是,天蕴帝又派人传召秦遇。
“不瞒先生,先时朕斩杀的那个四品官,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是皇祖父特意留下让朕立威的。”
天蕴帝也确实对秦遇交心了,否则不会说出这等事。念及朝堂上天蕴帝与言官的交锋,秦遇不免有些怜惜。
“臣知道,皇上一定是位英明果决的君主。”
天蕴帝闷道:“可先生也看到了,那些言官嘴里,朕仿佛是个暴君。”
更重要的是,那些言官居然把目光瞄准了东邑的新法,这是天蕴帝不能容忍的。
秦遇想了想,道:“皇上,人生在世多有所求,您往回倒推试试。”
天蕴帝:“嗯?”
秦遇却是不肯说了。
天蕴帝也不问,独自思索起来,很快有了一个好注意。
几日后朝堂上,议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位官员当朝斥责任御史沽名钓誉,作风不正。
随后列举了任御史收受贿赂,出入青楼,马车规制越级等事。
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官场上一清二白走不远,有时候总要妥协。
出入青楼等事就更不算什么了,虽然朝廷有规定,官员不得去,但民不举官不究。
然而现在这些事被大喇喇拿到朝堂上说,换了其他官员,不觉得有什么。
但言官不同。言官不要命,他要名声。
尤其此时,高座玉阶之上的天子轻笑了一声,玩笑般道:“往日见任御史对朕吹毛求疵,事事比对圣人言行。朕还以为任御史何等高风亮节,原来只是严于待人宽于律己罢了。”
末了,天子嗤笑一声,随后若无其事揭过了话题。
然而这却让任御史和其他言官羞愤不已。
天子没对任御史有任何处罚,只是朝会结束时,天子悠悠道:“任御史下次可要记得粉饰太平。不然朕很难做。”
这话犹如一巴掌狠狠扇到任御史脸上。还没走出金銮殿,任御史淤积在心的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任大人,任大人……”
这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天子都没反应,百官不免有些心寒。等众人准备把任御史合力扶出宫时,王宽带着太医赶了来。
他好脾气解释道:“去请太医耽搁了时间,希望赶得及。”
他们去了偏殿,太医当即给任御史施针,随后又喂任御史服了药丸。没多久,任御史就转醒了。
王宽笑盈盈道:“皇上有话托老奴带到,今日是皇上气盛了点,任大人心放宽些,君臣哪有隔夜仇。”
其他官员顺坡下驴,也跟着劝。还为之前揣测天子不管官员死活感到一丝羞愧。
任御史脸色几度变化,最后垂首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