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乾清宫, 沉默了一路的康熙终于开口了。
“传旨,安亲王府九格格张扬跋扈心思恶毒, 对皇贵妃心怀恶念惹得上天震怒降下天谴,故废除婚约,此后九格格与林如海之子林瑾煜男婚女嫁互不干。”
这下可好,不仅仅是被雷劈天谴,还被皇上给一锤音砸了个结结实实明明白白。
估『摸』着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考虑聘娶这位格格了,不过以安亲王府的第和权势来说, 想要给自家闺女寻一亲应当也不算很难,往下寻多得是那利欲熏心的勇士。
李德全摆了摆手发自个儿的徒弟去了,看着脸『色』极难看的康熙, 犹豫再三也还是不敢轻易劝慰什么。
却未想康熙自个儿倒是先有了动静, “李德全, 你说皇贵妃心里头会恨朕吗?这些年来她从来都是得过且过,论何仿佛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姿态, 今日却头一次赤.『裸』『裸』地展现出了自己的攻击,丝毫不顾是否会惹怒朕, 是否会……可见此已然到了她忍受的地步。”
“她对朕,当能没有一丁儿怨恨吗?”
一听见这话, 李德全这颗心当即就咯噔了一下。
“皇上怎会有如何想?谁家两口子过日子还没有个闹矛盾吵架的候呢?民间还多得是那一言不合就要大出手的夫妻,还不是照样床头架床尾和?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哪里来的那么多过不去的坎儿呢?当气归气恼归恼,吵完了完了也就消气儿了, 什么恨啊怨的何至于啊。”
“皇贵妃娘娘与皇上伴余年,还为皇上生下了一儿一女,感情羁绊在这儿明摆着呢,一小矛盾罢了, 吵出来了情也解决了,基本也就没什么大儿了,皇上不必过于忧虑。”
是啊,余年的感情,还有小四和果果的存在,何至于呢?
康熙长舒了一口气,眼中的情绪却仍是异常复杂难辨。
“自当年皇贵妃入宫后仿佛很多都异常顺利……”
烦扰了清廷多年的吴三桂痛痛快快地直接死了,握着权利迟迟不肯正撒手的弑母仇人太皇太后身败名裂郁郁而终。
保清、保和小四齐刷刷染上天花命悬一线,最终却在承乾宫里快速恢复起来,全没有当年他自个儿经历的那样凶险。
甚至还因此而得到了上天的指示——牛痘,从此肆虐了数千年带走数生命的恶魔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曾被太医亲口断折了寿数的表妹不止平安生下了两个孩子,至今仍活蹦『乱』跳,这两年甚至都鲜病歪歪的了,表妹生下的那一双儿女出生就叫整个太医院提心吊胆守着,三番五次鬼关走一遭,却终究还是一次又一次闯了过来,简直就堪称奇迹。
龙尾车推广至全国上下已有好几年的功夫,收获很是令人惊喜,这几年来可谓是大大充足了百姓们的粮仓,而做出此利国利民之的黄履庄,最初却是皇贵妃寻『摸』而来的。
除此之外,绞尽脑汁拉拢的汉人学子是被皇贵妃歪正着解决掉的,包括此次对俄罗斯对噶尔丹的战争正起到决作用的武器……若非有黄履庄神来一笔的改进,便是戴梓的火器做得再好也绝不会如此顺利。
……
将这些年的种种都细细扒拉了一遍,越想,康熙心里就越是后悔自己的冲动。
不是后悔不该给林家指婚,而是后悔指的这个人实在太不是个东西。
原本表面光鲜内里却弊大于利的人选就不是那么好挑的,还要刚好年纪合适,范围一下子就更小了,可巧安亲王自个儿提了那么一嘴,当他也就不曾过多考虑。
战功赫赫的老王爷都快死了,他也总不能两个要求全都拒绝,另一个又是自个儿的亲儿子……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以她的脾,还不如何想他呢。
康熙紧紧抿了抿唇,突然问道:“你素来是朕身边形影不离伺候着的,依你看来,朕是否心悦皇贵妃?”
李德全愣了一瞬,回道:“向来皇上有个什么烦心去找皇贵妃娘娘保准儿就能平静下来,有什么好东西都是指着皇贵妃娘娘和太子先挑,但凡得空几乎大半间都是在皇贵妃娘娘那儿度过的,出在外也都还念得慌……依奴才愚见,皇上自然是心悦皇贵妃娘娘的。”
“是啊,朕自然是心悦她的。”幽幽一声长叹,康熙缓缓闭上双眼敛去了所有的情绪。
一遍又一遍回忆起平日的处伴,放任自己去挖掘、放大这个过程中所产生的种种心动,然而尽管如此,当年太皇太后临死前的那句话却仍是如同梦魇一般,不经意间就会悄然浮现。
李德全完全看出他此此刻的想和情绪,只能通过他那对紧锁的眉头隐隐约约察觉到他的挣扎。
很怪异很莫名,唯一可以确的是,皇上对皇贵妃娘娘的忌惮之心更重了。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皇贵妃娘娘对付安亲王府格格的手段?故而皇上才会担心皇贵妃娘娘是否会因此而记恨他吧?他在害怕同样的手段会用到他的身上!
思及此,李德全的心就不禁高高吊到了嗓子眼儿,愣愣地站在一旁也同样陷入了沉思挣扎。
彼,皇上与皇贵妃大吵一架拂袖而去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宫中的各个角落。
佟芷兰、宜妃姐妹几人几乎是第一间就前后脚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进屋就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量着不撒手。
林诗语被闹得一脸啼笑皆非,“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还担心皇上对动手啊?”
“那可不一,气狠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人踹人啊。”宜妃皱着眉头拉长了脸,上手就要解她的扣子,“快叫看看胸口可曾伤着了,那位爷气急了就爱踹人心窝子,你可别瞒着咱们。”
林诗语被吓得赶忙抓紧衣裳说道:“行了行了快撒手,皇上不曾对动手,你们看看这脸『色』像是受伤的样子吗?再者说,难道你们忘了的‘金钟罩’?这么多年哪个能对动得了手的?”
宜妃闻言就愣了一下,一拍脑儿,“瞧这脑子,也是啊,若是他想对娘娘动手那受伤的还不是谁呢。”
他几人这也才反应过来,总算是狠狠松了口气。
“你又何苦跟他硬顶呢?毕竟他是一国之君啊,有什么儿你跟咱们商量商量,咱们一起想办迂回解决就是了,惹急了他……”佟芷兰的脸都愁得皱巴了,“他向来是个极霸道的君王,如今你用如此手段『逼』迫他不得不更改自己的决,他心里头是给你记下这一笔了。”
“爱记就记罢,总归从来也没想通过他得到些什么,他心里对有没有隔阂不重要。”林诗语很是光棍儿地一摊手。
荣妃就摇摇头叹道:“这件除了这样解决仿佛也没有再好的子了,皇上不可能随意撤回旨意自嘴巴,如今娘娘这样……皇上再废除婚约也算得上是顺应天命,旁人只会说皇上做得对,这份尊严脸面是保住了。”
“虽说娘娘可能因此而叫皇上心里不痛快甚至生出嫌隙,但就像是娘娘自个儿说的,总归也从不指望巴着他得到些什么,以娘娘自身的来历名头轻易也动摇不了什么,倒也着实大可不必那般委曲求全,实在忍可忍『露』出獠牙给他瞧瞧也好,省得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一天天尽不干人。
他几人听闻这话也都沉默了。
可不说呢,好端端的非要整出儿来恶心人,明明日子平平静静的,也不知那位怎么就那么多心眼儿整天瞎琢磨些有的没的。
当年皇贵妃还是个『奶』娃娃的候人家父亲就已经是二品大员了,后面升官也是因为做巡盐御史那些年劳苦功高,可不是因为皇贵妃的裙带关系,这回冒险远赴边境跟老『毛』子的交锋,那功劳也是实实的,足以见得此人的能力如何。
皇上明是舍不得人家的能力,想要人家好好为自己卖命,一面却又怕人家权势过大意图防患于未然……一个面上光鲜的搅家精儿媳『妇』,亏他大爷的想得出来!
如此凉薄之人,是叫人怪心寒的。
姐妹几个面面觑一言以对,心里嘴里都不是个滋味儿,仿佛刹那间有种名为“不值得”的情绪在心里头肆意滋长着。
“咱们如今都有儿有女,关起来过自己的日子也没什么,反倒还自在快活些。”宜妃这也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谁也没妄想能够得到些什么不该肖想的东西,既然如此,又何苦还小心翼翼费劲巴拉地讨好那个男人?每每被翻了牌子侍寝,那是整夜都别想安安心心睡个好觉了,躺得板板正正动都不敢多动弹一下,说句话都要在嘴里绕三圈琢磨琢磨,是累得慌。
看着姐妹们那一脸“下头”“心累”“不爱”的表情,林诗语顿一惊,赶忙劝道:“你们可别冲动瞎胡闹,惹恼了他可没你们好果子吃,纵是有什么想也不能『操』之过急知道吗?徐徐图之……”
“……”佟芷兰一柳眉微蹙,纤纤玉手扶住了额头,“近来常胸闷头痛难受得紧,娘娘将的绿头牌撤了罢,以免过了病气给皇上。”
那副脆弱易碎的玻璃美人气质,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连林诗语都语了,被尬住了好半晌方才奈道:“你不向来『迷』恋你的表哥吗?不必故意如此。”
“不是为了别的,是当觉得累得慌。”
“娘娘,也病了。”宜妃有样学样地扶了额头哎呦哎呦的,看得旁人都快笑死了。
“素来壮得跟头牛似的,学病美人你怎么想的?”林诗语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对白眼儿,“行了,你们的想知晓,不过还是那句话,论如何不能『操』之过急冒失行,你们的情况与是不一样的,他不能轻易对如何,惹急了却能收拾你们。”
宜妃讪讪的收回了手,瞄着佟芷兰的小眼神儿竟还莫名有些羡慕。
荣妃笑道:“娘娘放心,咱们又不傻,不会大咧咧下那位爷面子的,保准儿叫他吃了瘪也发不出火来,咱们个个有儿有女的,没干什么不得了的儿还怕他将咱们如何啊。”
正说着话呢,余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