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语原以为她是有何事相求, 却谁……谁又能到呢?当真是万万不到,天花事竟是佟家搞出来的。
在佟芷兰断断续续的叙述中, 林诗语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时之间竟是失了言语。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妄求你的原谅……终归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我姓佟的事……”
都是做母亲的人,倘若谁害得她的小六命悬线险些丧命,她只恨不得连吃人的心都有了,将心比心,又如何能够强人所难呢?难不成还真像她额娘那样厚颜无耻, 人家死里逃生就能够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了?
有这样的道理。
回起头回相见直到同伴驾左右这几年的相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颗颗争先恐后地滚落。
明明家中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可却仿佛在这个人的身上才头回感受到了温柔爱怜, 那种发自内心的心疼怜惜……或许她也并不能真正懂得她的执『迷』不悟, 却不像旁人那般笑她痴笑她蠢, 不轻贱她的痴心真情,只心疼她的爱而不得, 心疼她撞得头破血流。
有时像是个温柔的长辈,有时却又像是个知心的好友……原以为她们可以直这样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这冰冷寂寞的深宫之中倒也不算太难熬,却谁世事难料, 人算不如天算。
她心里是十分舍不得的,却在不敢奢求什么, 事情不是她做的、甚至她先前毫不知情又如何呢?只凭她姓佟,只凭这点就足够人家如何对待她了。
思及此, 嘴里不禁泛起阵苦涩,低垂着头甚至压根儿不敢看眼林诗语的脸『色』。
思月也是头回知晓这件事,整个人都是懵的,还尚未来得及多什么, 便赶忙扑通声也跪在了她主子的旁边连连磕头,慌张哭道:“皇贵妃娘娘明鉴,此事我家娘娘事先根本就不知情啊,若是早知晓必定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们这样干的,就是我家娘娘不在乎他,可六阿哥却是我家娘娘的命根子,如何赌上六阿哥的『性』命呢?”
“况且皇贵妃娘娘与我家娘娘也相识有几个年头了,素来彼此也亲近,如何能不知我家娘娘的为人呢?我家娘娘打小就心软,打死也绝不可能对着几个孩子下此毒手啊!何况天花这样的东西旦传开就绝非几条人命能够了结的,便是拿刀子架在我家娘娘的脖子上她也干不出这种事儿来啊!”
“求皇贵妃娘娘明鉴,此事当真与我家娘娘绝无丝毫的关系,奴婢敢对天发誓……”
“好了思月。”佟芷兰轻声制止了她,虚弱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
这根本就不是她知不知情的问题,她的为人如何她相信林诗语是知晓的,根本无需在这个问题上多解释,唯的也是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个结就是她姓佟罢了。
“娘娘……”思月猛地抱住她放声痛哭起来,“娘娘素来安分守己轻易不敢踏错步,却而再再而三被家中所坑害……如今这出简直就是离谱至极!被家人亲手推悬崖边还不止,到头来竟还要为他们的错承担责任,这可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天上来了……我的娘娘怎么这么命苦啊!”
随着这声声悲戚的哭喊,佟芷兰也不由得悲中来,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林诗语的心情在是复杂得。
佟芷兰是无辜的,甚至也是个被坑害的受害者,这点她相信。
但是试了下,倘若这回不是这样幸运,倘若当真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悲剧,她她也的确是不能释怀的,对佟芷兰或许说不上恨,但是再像前般相处却是绝不可能了。
索『性』此次逢凶化吉,并未酿成悲剧。
“好了,先起来说话罢。”林诗语不禁长叹声,『揉』了『揉』自个儿的太阳『穴』,略显疲惫道:“思月,扶你家主子回床上躺着,再这样折腾下去剩下的这半条小命也该霍霍完了。”
佟芷兰原是不起的,可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样坚持仿佛总有点利用苦肉计『逼』迫的意思,是也只好顺着思月的搀扶重躺回到床上去罢了。
仅就这样点动作就折腾得她粗喘连连,胸口闷闷的憋得慌。
“如今这事儿你有何打算?”林诗语微微皱了皱眉,眼底冷意闪烁,“此事你不知情,我不怪你,但是你家里……我可就不宽宏大量笑而了。”
佟芷兰垂下了眼帘,轻声说道:“稍后我亲自去皇上坦白切,要如何处置全凭皇上做主罢了。”
林诗语就不由得到先前被康熙悄悄压下的那件事,佟芷兰生产之中遇险,罪魁祸首赫舍里氏族却并未受到任何责罚,当时还说别到头来你害我外孙我就害你外孙呢,却未曾竟是语成谶。
有那件事在前,佟芷兰应当是不受牵连,至佟家他人……还真不太好说,虽然这回康熙十分震怒,但到底佟国维是嫡亲的舅舅,若是孩子们出了什么岔子,康熙必定是饶不得他,但眼下孩子们都好好儿的,就不知康熙是否还能够下狠手了,佟家毕竟还牵扯着前朝。
如今也只能先静观变,倘若康熙当真轻轻揭,甚至像上回对待赫舍里氏族那般,大不了到时候她自己法子报复回去,总归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们白白遭这趟罪!
知道了这样件事,时间林诗语也什么心情再闲聊了,不坐了儿就起身离开,却不这个敏感细腻的小表妹又开始胡思『乱』了。
“思月,她当真不再搭理我了……”
那脸黯然神伤的脆弱模样,瞧着可真是叫人心疼死了。
思月就忙安抚道:“娘娘多虑了,皇贵妃娘娘来也是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罢了,待几日冷静下来明白就好了,娘娘与皇贵妃娘娘相识几年,说是情同姐妹也丝毫不为,有矛盾咱们慢慢办法化解就是了。”
“眼下您可就千万别再多思多虑了,最要紧的是赶紧养好身子才是,太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劝你要放开心结,切不可再抑郁寡欢,否则……娘娘就是不为着自个儿好歹也要为了六阿哥啊,六阿哥那样娇弱的身子,若是有亲生额娘看着护着将来可如何是好呢?”
佟芷兰沉默了下,叹息道:“扶本宫起来罢,叫人进来伺候梳洗,本宫要去求见皇上。”
“娘娘当真要去坦白切?”思月愣住了,神情明显有些迟疑,“这回的事儿可当真不小,旦叫皇上知晓了,家里恐怕讨不着好,娘娘您当真决定了?届时若有家族帮扶支撑,娘娘六阿哥……”
“那是帮扶支撑吗?他们不拖着本宫小六起粉身碎骨本宫都该要谢天谢地了,再下回还不定能将天都捅破了呢。”佟芷兰挣扎着坐起身来,冷声说道:“为了小六,也是为了他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本宫都必须将这件事捅出去,不能再由着他们折腾了,否则早晚得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你也真当皇上是好糊弄的不成?这世上的事,他若乐意被糊弄,那便是铁证如山摆在眼前他都能装成个瞎子聋子,但凡他真追根究底,便是千年的狐狸也能将你的尾巴揪出来,可就省省那份侥幸之心罢。”
毕竟吐了血又昏『迷』了五日,佟芷兰的身子还在虚弱得,连走出寝宫的大门这点路都几乎是靠两个宫女半架着走的,等坐到轿辇上时已然又阵头晕眼花,是缓了好阵才算缓劲儿来。
彼时,康熙正在乾清宫内批阅奏折,乍然听到佟芷兰求见的消息,时眉头微微挑,却转瞬就恢复如常。
“请懿贵妃进来罢。”
依旧是两宫女小心翼翼半架着走进来的,看见她这副模样,康熙就忙拦了她行礼。
“行了,快坐下歇着罢。”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又叫人送了碗茶来,“你这身子虚得厉害,才醒来不好好歇着非得要这样折腾通作甚?真有个什么事儿叫奴才来喊声就是了。”
“臣妾要皇上请罪。”说着,人已经强撑着跪了下来,咬牙心横,将家里干的那档子蠢事儿就如说了出来。
殿内片寂静。
有预中的雷霆震怒,也有对亲人捅刀的痛心疾首,只有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佟芷兰整个人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根本就有勇气抬起头来,自然也就不曾看到康熙那毫不意外的平静脸『色』。
最初他怀疑的就是佟家,但快却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小六的存在致使他叶障目,度将怀疑的目光转了他人。
可是奈何,佟家的人太能闹腾了,男人在外头蹦跶,女人在家里撕吧。
这样的大家族里头他怎么有耳目呢?纵是不方便打探到什么真正机密的事儿,但……赫舍里氏跟小妾那什么二姑娘的斗争都快要将佟家的屋顶给掀了,能瞒得住谁?
佟国维有意要再送次女入宫。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切都通了,宫里的表妹甚至是小六都已经成为了佟家的弃子!
琢磨透这件事的时候他是极愤怒的,不仅仅是因为佟家胆敢对皇子下毒手,亦是因为小六这个儿子。
小六再如何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是大清的皇阿哥,何时轮得到旁人嫌弃了?真真是狗胆包天!给了点好脸就连自个儿姓甚谁都不记得了!
只是愤怒后他还是选择了暂且隐忍不发,则是还尚未下定决心要如何处置佟家,二则却也是等等看,看佟家究竟不来坦诚认错,还是要继续将他当傻子耍弄,这也算是他给佟家的最后次机。
但可惜,结果却再次叫他失望了。
“你可知朕查到的结果如何?”不等她回复什么,康熙就轻笑声,接着说道:“朕费了大劲儿挖出来的丁点儿线索,若有似无的指着温妃,指着整个钮祜禄氏……舅舅的胃口可是愈发大了,这箭下去恨不得将挡在面前的所有阻碍都次铲除干净,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