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赶到永寿宫时, 就看见康熙竟然经到了,这倒属难得。
扫了见佟芷兰竟然经送了产房里, 一问之下才得知竟经破水了……隔着道门听见里头压抑隐忍的痛苦呜咽声,林诗语的心都揪了起来。
“皇上,臣妾去陪着。”
“也好。”康熙点点头,脸『色』甚凝重,目光一扫又叫医也跟着去了。
屋里稳婆、嬷嬷宫女等数人忙忙碌碌,每个人的脸上神『色』都不轻松, 床上的佟芷兰形容狼狈,不断渗出的汗水湿了长发,一缕一缕黏在了脸上, 那张惯常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儿这会儿整个都几乎扭曲了, 透出一股瘆人的惨白。
“兰儿。”林诗语发走宫女, 接手替她擦了擦汗,不停地安慰道:“不害怕, 听着稳婆的指令慢慢来……”
“看见你我就放心多了。”佟芷兰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深呼一口气, 咬牙忍着疼哀求道:“答应我……若有什么万一,一定保孩子!”
她知道表哥其并没有那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甚至极其排斥忧虑的,倘若真有什么不妥, 恐怕表哥只会“顺应天命”选择放弃这个孩子,但身为一个母亲, 她怎么能够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这她心心念念苦求而来的亲骨肉,她表哥共同的骨血,倘若孩子没了,她也必定再熬不下去了, 不如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也好。
一滴泪水从角滑落没入鬓角,但佟芷兰的神却加坚定了,“倘若我真救不回来了,求你看在我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帮我护着些这个孩子,这后宫里我只信你……若这孩子个小格格自然再好不,表哥也会多宠她护她些,你养在膝下亦不妨碍什么,可若个小阿哥……日后他我佟家都没有半点关系,寻个身份低微的改了玉牒也罢……”
言下之意竟生怕自己的娘家再胡『乱』瞎蹦跶坑惨了孩子,宁可选择斩断这份骨肉亲情,宁可叫孩子不知真正的生母也好。
“只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哪怕他别人的儿子,哪怕他平庸些蠢笨些也都好,待日后……他若还愿认我这个生母,逢年节能给我上柱香陪我说两句话我也就满足了。”
“说的什么胡话。”林诗语忍着泪,咬牙道:“你忘记我的来历了?外头可都传我神女转世呢,有我在旁看着守着,你孩子一定都能够平平安安的!”
佟芷兰信任她敢将最重视的孩子托付给她,她也相信佟芷兰待她有一份真心真情的,这份福运必定能够生效!
“好了,快别说胡话了,专心听稳婆的话好好将孩子生下来。”
许在疼得没力气再说话了,也或许林诗语的话给了她信心,接下来的时间里佟芷兰并未再多说什么丧气话,只咬着牙认真听着稳婆的指令,让深呼吸就深呼吸,让力就力,不让喊叫就死死咬着棉布攒力气。
不知去了多久,佟芷兰然挣扎得精疲力尽,连呻.『吟』声都显而易见的变得虚弱下来,仔细一瞧那神都开始涣散了,整个人一副精神恍惚随时晕厥的样子,然而此时此刻却连孩子的头都还不曾看到。
这时,刚好一名宫女端了碗参汤来,另一名嬷嬷顺手接转身就给佟芷兰灌下去。
冷不丁随意一瞥刚好看到这一幕,林诗语的心里就莫名咯噔了一下,不及多想伸手就给拦了,“慢着!”
“皇贵妃娘娘?”
那嬷嬷愣了愣,抬头刚好对上一双锐利的眸。
虽掩饰得极好,但那一瞬间的惊慌却还落在了林诗语的里,即就下令,“将这个嬷嬷给绑了,连同这碗汤一并送出去交给皇上!”她不信康熙的手笔,若康熙真不想叫这个孩子出生,这个孩子早就悄无声息的没了,大可不必等到今日,一着不慎可会连带着佟芷兰一尸两命的!
屋里的人显然都愣了一下,却手比脑子快,两个嬷嬷连忙就上前夺了参汤,将人反手扭了推出门外去,连一声“冤”都没来得及叫她喊出来。
“涟漪,你亲自再去取一碗参汤来,叫医检查一下再送上,快!”吩咐完,林诗语又忙将早准备好的人参片取出来塞佟芷兰的嘴里。
“果真有人下手了?”佟芷兰虽有些精神涣散却仍有意识的,不禁加担心恐慌。
她这胎怀得不好,一则她自己身体不好的缘故,二则却也担惊受怕得多了,整日里战战兢兢的就不曾松懈半分,好不容易有惊无险等到了今日,却不曾想人家却在这里等着呢。
“不必担心,这不有我镇着呢?有我在这里什么魑魅魍魉都休想得逞!”林诗语忙安抚道,语气坚定充满了对那些肮脏黑手的不屑,但则她自己这颗心却还在砰砰『乱』蹿呢,后背仿佛都黏糊了。
产房里本就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产『妇』的身上,都在听着稳婆的指挥,有几个会分心去观察到别的东西?
况且有人送汤来,有人顺手接来……这本就再寻常不的举动,就匆忙之中有人瞥到一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至少场那会儿不会有心思去怀疑那么多的,若等到事发了才后知后觉产生怀疑,那又还有什么呢?黑手经得逞了,线索该抹的也抹去了,一切为时晚。
方才喊那一嗓子时其她自个儿都不曾来得及想什么,直觉促使张嘴罢了,直到看见那嬷嬷一瞬间不对的表情才察觉到了凶险。
真凶险了!
就差一点点,那碗汤可就灌佟芷兰嘴里了!
虽还不知里头到底有些什么,但必定不什么好东西无疑了,现在想想都还叫人不禁后背发凉。
一颗心砰砰跳个没完,但林诗语的脸上却一派镇定自若,很大程度上给了佟芷兰信心勇气,一只手从始至终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撒开。
从中午一直到深夜,纵然有人参吊着,但天生体弱的佟芷兰还力竭晕死去好几回,得亏医就一直在旁守着,见情况不对就赶忙一针扎下去,丝毫不敢耽误的。
生产之中晕死那简直就命了。
几番凶险之下,房里的人一个个身上的衣裳就不曾干,全湿哒哒一片黏糊在身上的,房外等候的人也并不曾好到哪儿去,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一双双珠子就死死盯着那扇门呢。
忽而间,一道纤细的婴儿啼哭声破了死寂。
“恭喜贵妃娘娘诞下一名小阿哥!”稳婆小心翼翼抱着孩子,脸上终『露』出了笑脸。
房里的一众人也都紧跟着心头一松,顿时浓重的疲乏就侵袭而来。
“小阿哥啊……”佟芷兰幽幽长叹一声,又喜又忧。
林诗语探头仔细瞧了那孩子,才落下去的心顿时就又提了起来。
瘦小了,哭声也弱弱的,初小四小五那洪亮的大嗓门儿差得远了。
不及深想,瞥见佟芷兰那皮子都垂下去了,忙就拍了她一下,“还不能睡,快清醒清醒。”
直到胎盘顺利娩出,佟芷兰再也没了一丝力气,几乎顷刻间的功夫就脑袋一歪彻底昏睡了去。
这时,林诗语才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医,“小阿哥的身子如何?”
“很孱弱。”邓医叹息一声,说道:“待奴才及其他众医一同商讨后拟定个调养方子……”
听闻个阿哥,原本康熙不大高兴的,只等看见那孩子虚弱的模样,又听了医的说辞之后,那份血脉亲情却又占据了上风,心情不免颇为沉重。
“今儿夜里你且守在此处,待明日将方子呈上,不得延误。”
“嗻。”嘴上应承得爽快,但邓医的心里却犯起了愁,恨不得将自个儿的辫子都挠秃了。
听说佟芷兰并无甚大碍之后,康熙好歹也算略微安心了些,叫一直等候着的人都散了,“皇贵妃也辛苦一天了,先回去歇着罢。”
林诗语的确快累瘫了,回到承乾宫将身上草草清洗干净之后就躺在了床上,只合上皮子却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了。
按着如今的序齿来看,这个孩子应排行老六,而历史上的六阿哥分明幼年夭折的……虽说如今很多地方都经发生了变化,连老六的额娘都换了个人,再去比着历史仿佛也不大合适,可看着那孩子孱弱的模样,叫人如何能不担心呢?
看到那孩子,她几乎立马就联想到了先前那拉贵人生下的胤禶,可真真愁死个人了。
也不知她身上的福运能否惠及那个孩子?不小培养培养感情试试?佟芷兰本就跟她走得近,小孩子又天真懵懂,感情培养起来也容易得多,只有感情那孩子应就能得到些益处,就如年玉儿瑾儿一般,出生时皆虚弱得跟小猫儿崽子似的,这些年渐渐的不也好多了?
如此想着,林诗语也多了些信心,渐渐陷入了沉睡。
彼时,独处乾清宫的康熙却仍无法入睡,盯着前摆放的一张纸陷入了沉思。
定睛一瞧,赫然就见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祚。
意为赐福保佑,亦指君主之位。
这样一个敏感的字若赐给一个阿哥,那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都无需多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