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贾琏离家那日起,贾母就日日掰着手指头算日子,隔两日就要问一声,这会儿到哪儿了啊,何时能回来啊……真算得上是日日翘首以盼了。
原还琢磨着估计也差不多能接了人启程上路了吧?却谁想大过年的收到这样一封信,兴冲冲的看罢后整个人就犹如被泼了一桶凉水似的,顿时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见她这般情绪低落,王熙凤就赶忙问了,“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呢?琏二在信里都说什么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岔子?”
贾母往旁边推了推碗筷,叹息道:“琏儿说他们要等到开春了才回来,一则敏儿才刚刚走了,孩子们出远门不大合适,二则两个丫头身子娇弱,这天寒地冻的在外长途跋涉怪遭罪的,恐会受不住……”
听罢,王熙凤的心情也有点不那么美妙了。
这样算下来他们夫妻两个得分别好几个月呢,也不知贾琏那浪『荡』玩意儿得在外头野成什么样儿。
不过虽说心里不那么高兴,但王熙凤面上却未曾表现出丝毫来,毕竟这桩差事是老太太指派的,故而她也就笑笑,故作嗔怒道:“不过是迟那么几日来老太太就如此万分着急不乐意了,亏得我平日里那般铆足了劲儿哄您老人家开心,如今才知晓您这眼里心里竟是都看不见我的,也罢,我是再不愿上赶着来讨人嫌了,这就回我娘家去好腾出地儿来给您的心肝宝贝。”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拿着帕子擦眼角,边还偷瞄两眼老太太,神情举止浮夸极了。
桌上的人都被她给逗乐了,贾母也不禁笑出声来,啐了她一口,对着鸳鸯说道:“快去瞧瞧厨房里头是不是醋缸子打翻了,这一股子酸味儿都蔓延到这儿来,怕不是只打翻了一坛,也不知明日咱们家还能不能有醋使了。”
众人一时都纷纷跟着取笑起王熙凤来,只逗得贾母原本低落的情绪也终于是消散了,乐呵呵的合不拢嘴。
偏就总有那不甘寂寞之人非要出来挑个事儿拱个火才罢休。
就见那王夫人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孩子们年纪小,不大能够体谅老太太的一片慈爱之心倒也罢了,只妹夫怎么……明知老太太日盼夜盼的……”
贾政当即就怒瞪她一眼,斥道:“妹夫也不过是一片慈父心肠,不舍得孩子们寒冬腊月里在外受罪罢了,何错有之?一桌子饭菜还堵不上你这张嘴,满口胡沁搬弄是非你最能!”
王夫人老脸一红,委屈道:“我怎么就搬弄是非了?我不过也是担心妹夫这是要跟咱们家里生分了,毕竟这么些年不曾见过了,如今敏妹妹又走了……俗话说人走茶凉……”
“啪”一声,贾政将筷子给摔在了桌子上,吹胡子瞪眼道:“大过年的你这是非要搅合得老太太心里不舒坦才痛快是不是?不想吃饭就回你的房里去,再在这里胡言『乱』语挑拨是非,我定饶不了你这长舌『妇』!”
这回王夫人就真不敢说话了,脸上烧得慌,暗恨贾政如此不给她脸面。
贾母冷着脸瞧了她两眼,倒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扭头问王熙凤,“院子可曾都收拾好了?”
王熙凤连忙点头,“原以为能早些回来,我这紧赶慢赶的早就收拾妥当了。”
贾母点点头,又说道:“如今既是时日还尚早,你便多费些心思再好好布置布置,收拾得精细雅致些,屋里的一应用品摆设都捡着最好的,库房里没有的你就找鸳鸯开了我的库房去寻……别看林家如今已是没了爵位在身,当年那也是五代列侯之家,底蕴之深厚亦绝非寻常勋贵能比,我那外孙外孙女打小什么不曾见过用过?可别以为人家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端着架子瞎威风,到头来不过是自个儿招笑罢了。”
显然,老太太这是借机敲打府里上上下下这一堆的主子奴才呢,虽未点明了说谁,但王夫人就是觉得老太太最后那句话是在嘲讽她,跟个小丑似的上蹿下跳招笑。
王熙凤一面满口应承着,一面有意无意的瞧了眼自个儿的好姑妈,心里头默默翻了一对白眼儿。
连二老爷都能一眼看穿的小伎俩,就这点儿能耐还敢在老太太跟前上眼『药』呢?也不瞧瞧老太太多大岁数的人了,一辈子什么不曾见过?真当人家老糊涂了不成?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的?王夫人倒也不曾多想什么,不过是出于本能的厌恶没憋得住罢了,她本就不是什么能藏得住心事的人,这么多年了还是那样『性』情急躁。
待晚宴散了之后,薛姨妈还拉着她小声劝呢,“你这脾气也该收敛些了,不过是几个孩子罢了,能碍着你什么啊?你这样不是叫人看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