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上挂着果子, 一个个饱满垂下,像圆圆的小灯笼。
娄诏回过,推顶兜帽,『露』出一张玉:“宋将军。”
双手拱腰一欠, 两人相互做了一礼。
宋衡站在雨中, 不禁上下打量前青年:“真的没事?外传言娄大人伤势极, 不能出门。”
收敛适才在地窖中的暴躁,现在的宋衡稳当持,一副大将风范。
“将军也说是传言, ”娄诏不在乎自己暴『露』在宋衡前, 任凭雨水打湿脸,“本官也是第一次知道, 将军还有个义子。”
宋衡伸出左臂,指着一条不眼的小道。
娄诏意, 微一颔首,随人一道前。
“娄大人想为傅家翻案?”宋衡双手背后, 联想最近种种,怕是都出旁人之手。
宋衡是军打仗之人, 不惧风雨, 一点点秋凉不放在上,兀自淋雨前。
娄诏的影没在黑暗中,闻言也不慌:“顺势而为,必要时候扳倒政敌,总要用上各种办法。”
“呵, ”宋衡回看一眼年轻男子,哼笑一声,“娄大人倒是怀坦『荡』, 这种话都敢说出。”
娄诏淡淡一笑,声音如雨清润:“宋将军不朝堂事,本官又有何可隐瞒?”
宋衡脚步一顿,抬看着高墙:“谈何容易?永王是皇亲,朝中实力根深蒂固,知他暗中藏了多少人?”
“谢将军提醒。”娄诏淡淡一语,未再多表示。
“以为他真的信在家躺着?仅凭他去了娄府看那一眼?”宋衡。
娄诏不答,十多年,里的目标没有变过。即便他一个人筹谋,对永王的根深蒂固,也没想过退缩。
灭族之恨铭刻入骨,怎能忘?
“令郎已经送回,将军留步。”娄诏搭好兜帽,回转离。
宋衡攸的转,目光锁住一片漆黑中的影:“傅承郧!”
这一声名字十几年后再听到,娄诏脚下不由一顿,正落在地上一摊水洼,影罩在石榴树下。
“真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扳倒永王,为傅家洗冤?”宋衡极力压住自己的大嗓门儿,几步到娄诏后。
娄诏余光一瞥,眸中冷光一闪:“宋将军慎言。”
“不认?”宋衡冷笑一声,“旁人可不去选当年晋安候府的旧宅。”
“离中书都院近,本官上值方便。”娄诏很快平复绪。
转对宋衡时,所有复杂尽数藏在平静的脸下。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如此。
“别跟我来这一套,”宋衡大手一挥,显见的不信,“有谁去选一座凶宅?当初我就觉得纳闷,荒废了十几年,住了进去。”
雨刷刷落着,顺着雨披汇集滑下。
娄诏眼睛一眯,显然宋衡是认定了他的份。隐藏十几年,只因为入住晋安候府旧宅而认出他是傅承郧,这实在牵强。
也就想之前,南下路过魏州之时,当时娄泉说过,有人在底下打听过他。
莫非,打听他的就是宋衡?
“哼,个没良的兔崽子,都不想进屋去看看的姨母?”宋衡骂了声,恨不得提腿踹上一脚。
娄诏中一。宋衡口中的姨母便是指的宋夫人,与他的母亲是表姐妹。当时宋家犹在京城,两家走得颇近。
如此一想,其实在辛城,宋越泽就曾经浅浅试探过。提及那些幼年之事,傅家的点滴。
见娄诏不说话,只是一双深眸与自己相视,宋衡嘴角一抽:“怎么?还得我让人把娄大人抬进去?”
“不必,”娄诏嘴角清淡,微微一笑,“我不是宋将军要找的人,我姓娄,魏州娄家长子,娄诏。”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无有丝毫绪波,像此刻的秋雨般冰冷。
“说什么?”宋衡双目一瞪,气的笑出声来,“好,真好,爹还在的话,准被气死。混账东西,没一个省的。”
娄诏不欲久留,客气口:“宋将军好生照顾令郎,留步。”
说完,娄诏转离,穿过石榴树下,径直出了后门。
“傅承郧,给老子站住!”宋衡怒吼一声。
然而,门边的人没有一丝停留,形一闪走了出去,雨披的一角翻飞一下便消逝不见。
“这……兔崽子,以为每次都有人让西番皇子去娄府?”宋衡一时无语,高大躯像一座铁塔般立在雨中。
好像无处撒气,宋衡一掌拍上旁石榴树。
“咔嚓”一声,一截粗枝直接断裂,坠落到地上。接着,树上的果子也纷纷掉落,吧嗒吧嗒滚进泥水里。
宋衡一怔,圆着嘴张了半天,深吸一口气:“完蛋,夫人的果子。”
雨下更大,宋衡庞大的躯钻去树丛里,蹲在泥地上,捡刚才掉落的石榴,一颗颗仔细擦干净,兜在衣摆中。
娄诏将军府出来,乘上一辆马车,雨中往前去。
路上,守备营的人巡查,车夫递上一枚通玉牌,对方见了,便就不再阻拦,如此一路畅通。
娄诏子坐直,手里一下下『摸』着鲤鱼腰佩,指尖是温润的玛瑙触感。
宋衡知道他的份,不在娄诏的意料内。有着宋夫人这一层关系,到底过去这么些年,还有人记着他。
仅凭他回晋安候府,宋衡便能猜出他的份。这个大将军的内里可不像外表那么粗犷,当真有勇有谋。
马车一路向北,直到了北城门下,守城士兵将车拦下。
车夫像之前一样,将玉牌送上。
娄诏稳稳坐车内,耳边尽是雨水落下的滴答声。
现下这种时候,他不能同宋家扯上什么。用傅承郧的份扳不倒永王,得用娄诏才。
。
屋中,宋夫人坐在软榻上,手里翻着一本册子,正在灯下仔细看着。
宋衡外进来,给了婆子眼,后者便不再说话。
“将军大晚上,是冒雨去哪儿了?”宋夫人脸不抬,手里翻了一页,温温柔柔了声。
宋衡收回想往卧房迈的脚,高高大大立在那儿,像个被人抓到的捣蛋孩童,也不:“去外跑了两步。”
说完,刚毅的脸上干笑两声,颇带讨好之意:“夫人还在为阿瑶的事忙?”
宋夫人放下手中册子,榻上,纤柔的子一步一步而来:“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