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位置正是风口子,刮着两人的衣裳,连邹氏略显尖利的声音都被吹了好远。
周围站着几个下人,但是没人上前动手拉开,只是虚虚的抬着手劝说。
娄诏盯着眼前那只晃动的手指,对他这样比划的人不是他的父母,不是他的老师,而是冯家和他无关的大夫人:“娄诏不明白。”
邹氏气得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难看:“娄姑爷想要明白,去衙门便成,也不必在这儿吃冷风!”
见状,冯依依快跑两步,到了娄诏身旁,转脸对上邹氏:“伯母,何事非要去衙门,家里不能说?”
趁着这空档,余光瞅了眼娄诏,见他脸『色』如常,单纯像一个面对长辈的晚辈。
“依依,”邹氏唤了声,伸手拉过冯依依,“快过去看看你琦弟吧,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
冯依依一瞬明白,这厢邹氏大清早过来拉娄诏见官,是因为冯琦?
不着痕迹的从邹氏手中抽回手臂,说话到还留着几分客气:“琦弟怎么了?”
邹氏拿帕子拭着眼角,长叹一声:“倒不是我大清早过来晦气,也没想端着长辈架子指责娄姑爷。可是昨晚为何见死不救,任着那些歹人将你琦弟架走?”
“见死不救?”冯依依回头看看娄诏,见他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眉间皱得很深。
“对,”邹氏道,“我怀疑那些人想绑你琦弟的票,得亏他反应快跳进河里才逃脱。本来这事儿,只要娄姑爷一阻止,断不会发生。”
冯依依挥挥手,先将几个下人挥退,这样闹到底难看。
她不相信娄诏会见死不救,若是掉过来,那个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冯琦倒是能去绑别人:“伯母,你也不能只听琦弟的一面之词!”
冯依依深知邹氏其人,嘴上能说会道,内里绝不吃亏,今日这事有些麻烦。
说起来,冯宏达早就分了家出来,家业也是他一手挣起来。平时两家一个城东一个城西,来往并不多。可奇怪的是,自从冯依依同娄诏成亲后,大房那边就突然对这边上心了,时时过来走动。
平日只是坐坐,今日可好,是找上门了?
邹氏帕子捂在鼻边,抽泣一下:“你当伯母是厚着脸皮过来讹他?要不是昨晚那么多人看着,我也不信呐!琦儿让他帮忙,咱娄姑爷直接甩了袖子,正眼都没给一个。”
这话说得凄惨,连着邹氏带来的婆子都忍不住啧舌两声。
“冯夫人来找我,倒不如仔细问问冯琦。”娄诏开口,声音很低,像散不去的霾雾。
邹氏本来含泪的眼睛瞬间变冷:“我也想问,关键他不醒。这不过来让你跟着去衙门一趟,帮着把那些贼人揪出来。你入赘到冯家,不该帮着做事?”
风扬着娄诏的发丝,薄唇微不可兼得动了下:“冯夫人可知,既去了衙门便是坐实我见死不救,我未做过,何以要去?”
“你!”邹氏只觉面子难看,出口的话也没了遮掩,“不去,难不成心虚?还是你和那些贼人勾结?”
话毕,也不再啰嗦,邹氏上去便拉扯着娄诏。
如此一来,冯依依倒也来了气,推开邹氏那条手臂:“好,那就一道去,看看真相到底如何!知道伯母担心琦弟,但也不能随意攀咬。”
对面邹氏话语一噎,嘴角抽下,似是没想到平日只会笑的侄女儿会如此强硬:“依依?”
冯依依倒不是说说就算,她最讨厌别人瞎扣帽子冤枉人。就凭一张利嘴,人家就得受着这莫须有的罪名?还说娄诏与贼人勾结,他要科考走仕途,会做那等事?
想着,一手拉上娄诏就往大门走,刚迈步子就发觉身后人根本没动。
“你怎么不走?”冯依依回头问,见着娄诏站在原地。
冬阳耀着他的脸庞,化不开上面的冷淡,白皙的面上并没有难堪、阴霾。一双眼睛深邃如井,落在冯依依的脸上,看着那一对气得发鼓的腮帮子。
冯依依有些急,急娄诏到这时话还这么少:“走,我跟你一起。”
娄诏动动嘴唇,看着攥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细腻白嫩,“我自己去。”
“去哪儿?”冯宏达适时出现,打破了这边的僵持,随即和邹氏相互做了礼,“有什么事,进厅里谈。”
邹氏颔首:“就听二叔的。”
冯宏达走过来,皱眉瞅了娄诏一眼:“随我进去,同你大伯母赔个不是。”
“爹,”冯依依拉住冯宏达的袖子,清澈眼睛带了不满,“都没清楚,就咱们赔不是?”
冯宏达无奈,抽出自己的袖子:“衙门是好地方?快过年了,去那儿沾什么晦气?”
见着冯依依不语,冯宏达又劝了句:“你先回去,爹进去把事情谈开。”
冯依依嗯了声,到底闹出去不好,娄诏要科考,一个好名誉很重要,牵扯着以后的仕途。
娄诏跟着冯宏达一同进了前厅。
冯依依本想回去,谁知走了两步便被邹氏一把拽住,拉去一旁避风处。
邹氏眼瞅着前厅方向,压低声线:“依依,大伯母劝你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家好心让人入赘,别是到头来被人算计去家产!”
“什么?”乍听,冯依依还以为自己听错,再看邹氏那薄嘴皮子一张一合,可不是字字清晰?
邹氏紧接着又道:“就他娄家现在那破落样,不是紧巴巴等着银子?要不,凭他世家身份也不会入赘咱家!”
这话说得直接,一字一句是十足的羞辱。
冯依依一愣,心中从未想过娄诏是因为娄家败落而入赘。父亲说他是愿意的,娄家还有别的儿子,娄夫人也喜欢她,还说让她过年去魏州的老家……
“别以为大伯母是在挑拨,我是为你好。他现在是对琦儿见死不救,以后呢?”邹氏收了话头,直直腰板儿,抬手扶了下微『乱』的发髻,随后就迈步进了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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