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昏倒了,就在昨晚。
太医院掌院陈太医派人给他递了个消息,说是马上风。
昨晚皇帝召见了一批年轻的低阶妃嫔,在宫殿中玩的花样比较多,吃了过量的那刺激性的药丸,经受不住刺激,如今起不来身了。
其实顾成言也并非林舒玄所说的菩萨,他只是因为上辈子自己身患重疾,明白生命的珍贵,所以对于威胁不了自己的生命以及他在乎之人生命的弱者,他抱有更多的同情心。
皇帝已经年迈了,如今林舒玄这个太子已经是南凌实际的掌权者,朝臣们也都是信服的,皇帝根本无法威胁到他,如果真的谋害了皇帝,那便真的是父子相残,他是怕林舒玄以后回忆起这件事,后悔。
做人做事都是需要给他人也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的。
皇帝如今失去了行动能力,而且口不能言,好几次他想召见顾成言进宫,但却无人领会他转动的眼珠所代表的意思。
太子从皇帝病倒后,就以未好生规劝陛下,导致陛下龙体受损为由,将他身边的侍从换了一批。
每日亲自侍奉汤药,关心皇帝的病情,询问太医每日诊治的状况。
太医院掌院陈太医跪在皇帝的龙榻前,道:“启禀太子殿下,陛下此症微臣已经与太医院的诸位太医讨论过了,配合汤药,艾灸,慢慢地诊治一段时间后,陛下是可以恢复行动的,只不过到底不可能如以往一般灵便。”
皇帝自己也是听见了的,林舒玄瞧他的眼睛,便知道他内心的狂喜。
“如此便已经很好了,有劳诸位太医费心,孤也希望父皇能够早日好起来。”
这句话,林舒玄说的真心实意。
一旁的卫公公心下一动,不经意地看了主子一眼。
几位太医本来还有些担心太子的态度,毕竟若是放弃诊治,太子马上就能翻身做上龙椅了,没想到,太子果然看重亲情。
晚些时候,东宫迎来了两位娇客。
不是别人,正是宠冠六宫的两位昭仪娘娘,二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东宫。
“主子!”
二女齐齐跪在太子跟前。
“起吧,你们俩倒是聪明,把事情推给了那批低级的宫妃,这几个月委屈你们了,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你们即日起,不必再去陛下跟前侍奉,乖乖地待在自己宫里,等陛下驾崩后,孤会安排你们离开。”
两姐妹心中十分畏惧林舒玄。
“全凭主子做主!”
自从皇帝中风后,林舒玄便禁止后宫的妃嫔靠近皇帝的寝殿,一来,是怕皇帝有什么后招,通过她们传递什么消息出去,二来,是防止某些人杀了皇帝,嫁祸给自己。
所以两位昭仪就算不出现在皇帝跟前,也无人质疑。
“主子,为何还要让太医费心诊治?陛下早日驾崩,您不就可以早日登上皇位吗?”
其中一位昭仪十分不解地问道。
“因为”顾成言昨夜的那段话在林舒玄的脑海中重现。
林舒玄背过身,看向窗外的那颗高大的相思树。
“因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让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孤要他慢慢体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恐惧。”
两位昭仪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惧,看来主子对皇帝的恨是深入骨髓了。
没多久,两位昭仪就怒气冲冲地走出了东宫的大门,看样子是闹得十分不愉快。
自此,太子对外便宣称她们要待在自己的宫中寸步不出,每日跪在佛祖跟前替陛下祈福。
看样子,两位昭仪是彻底惹怒了太子,遭到了太子的禁锢。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边皇帝中风动弹不得,那边南边遭了水灾,一连下了一个月的瓢泊大雨,地里的水稻全都泡的发了霉,颗粒无收。
“孤觉着户部尚书对南方的情况更为熟悉,且他曾与孤一同去过江浙一带,那边的民众也对他更为熟知,如此,便由顾成言前去治理水患,事不宜迟,即刻便动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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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成言依旧是那副清俊温和的表情,他跪下道:“臣领命。”
这不是顾成言第一次跪在他面前,林舒玄这次却觉得无比烦躁,他下意识转动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虽然是让顾成言亲自前往,但太子还是从工部拨划了一批有经验的人给他带走。
顾成言走的时候,林舒玄不在东宫。
此时是春夏相交之际,南方正是多雨的时节,顾成言到的时候,道路十分泥泞,沿途的田地里全是雨水,淹没了种着的庄稼。
此间的知府还是顾成言举荐的,是个好官。
水患上报的时机较早,只是这水患来势汹汹,如今已经造成了极大地损失,路上躺着的灾民不少,大多是居所被大水冲垮,无处可归的。
顾成言到了之后,并未过多寒暄,直接让人领着去了受灾严重的区域亲自查看。
他深知如今的状况,堵不如疏。
“诸位,此地是平原,地势平坦,这洪水排不走,所以需要修一条足够深,足够宽的河道,将上流的河水一分为二,减缓流速,避免决堤,如此不仅解决了水患,还可以便利更多的农民灌溉田地,你们以为呢?此法是否可行?”
他的提议得到了工部众人的一致看好。
“大人此法甚妙,遭遇水患,百姓颗粒无收,最怕活不下去,往年水患过后,紧接着就是饥荒,往往要死不少人,倒是可以让家中无粮之人以工代赈。”
说话的是此间的知府肖水堂,他出身寒门,是真心为民众考虑的。
顾成言眼中有对他的认可。
“肖大人与本官想到一块儿去了,本官会奏请太子,请太子免去受灾地区的百姓今年的税赋,太子仁善,自然会体谅百姓的艰难。”
肖水堂知道如今是太子监国,以往陛下在位期间,可从未有过这种政策,看来这位太子比之陛下要更为宽厚。
“如此便已经极好了!”
但也有人提出了现实面对的难题,“顾大人跟肖大人方才说以工代赈一事,确实是个好办法,可这征召来的人总得吃饭,要是像您二位所说,还给他们发钱,可这钱粮从何而来啊?”
这时候顾成言率先回答他:“钱粮一事,本官会想办法,如今先用当地的税银抵一阵子。”
众人都以为顾成言是上报朝廷,让朝廷拨款,毕竟他自己就管着户部,南凌的钱都在他手里攥着,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便没有深究。
顾成言的提议回去后立马就被细化了,当天各级官府便张榜了招工令。
识字的人守在榜前,替百姓们用大白话解释这其中的条例。
一位壮汉惊讶的说:“竟好有这样的好事?以往不都是强行征召咱们去做工的,如今去了,还能包吃包住,发工钱哩!”
“是啊是啊,真的假的?你可不要诓骗我们不识字!”跟着说话的是一位老大爷。
那识字的年轻人着急地说:“我骗你们作甚!这黑子白纸都清清楚楚写着呢!不信你们就去衙门问问么!”
一位老大娘眼珠子一转,“那我老婆子可得先去瞅瞅,我家五个儿子,那得不少钱呢!如今地里泡着,都闲着无事可做,这吃公粮的机会以前可没听说过!我这就替他们报名去!”
一传十十传百,精壮年很快就召到了不少。
顾成言身着便装去视察的时候,发现有妇人也在询问。
“您看我可不可以报名入召?因为我家中没有男人,病死了,但一家子还得养活,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们能干的重活,我也可以!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负责登基的府衙训斥道:“不要女的!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后边的人!”
那妇人没了法子,只能一脸愁苦,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顾成言上前拦下了她。
“请等一等!”
那妇人瞧见如此玉树临风的年轻人,有些畏缩。
“公子是在喊我吗?”
顾成言温和一笑,上前道:“是在喊你,妇人也可以报名,不过是做些替大家做饭洗衣的活计,你可愿意?”
那妇人面露惊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愿意愿意!”
顾成言让闻音上前扶她起来。
之后官府的征兆又多了一条:征召妇人负责后勤,凡家中无男丁的优先征召。
这样一来,不少家中没有丈夫的女子也能挣得一口饭吃。
虽然雨还在下,但随着河道工程的有序进行,大家心中都有了着落,倒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顾成言自己就是户部尚书,他太清楚,现在南凌并没有多余的银钱可以用来赈灾,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冒险挪用为打战所准备的粮饷的。
针对物资一事,顾成言想到了一个人,他的好友万华阁少阁主——万易诚!他是生意人,还是在南凌的商界都赫赫有名的,所以通过他牵头,去联络富商,是最合适的。
顾成言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万易诚,一封寄往医谷。
接连下雨,普通百姓到底还是缺衣少食,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人生病了,不少人打着临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念头,开始四处抢劫。
如今家里稍微富裕些的人家都雇了人护卫着,以防不测。
这些个富商啊,全都躲在家里不出门了,生怕自己出门就被人乱刀砍死。
幸好朝廷免征税赋的令文这时候批示下来了,顾成言命各个官府张榜公告,让百姓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也算是告诉他们,朝廷是记挂着他们的,连税赋都全免了。
有人贼心不死,还想继续鼓动百姓与官府作对,这时候就有人站出来替官府说话了。
“你这人,心太坏了!如今朝廷派了高官来咱们这儿赈灾不说,还免了咱们一年的赋税!你这有手有脚的,不想着养活自己,尽想投机取巧,坐享其成!”
“就是!现在就算地里被洪水淹了,你还可以去报名入召!每天管饭不说,还给你发工钱呢!”
“那好些女人都去报名了,累是累了点,但好歹能养活自己,省一省,还能给家里人带点口粮回去,你一个大小伙子,不会连女人和老人都比不上吧?”
百姓的怨念得到了缓释,再加上官府的镇压,总算是暂时平息了这次的躁动。
但顾成言深知,若是之后拿不出粮食和银两,这样的事情还会再次上演,而且会愈演愈烈,最后甚至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