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侍郎许忔年与顾成言共同整理这理念账簿时,发现了不少的问题,在顾成言来户部任职以前,上一位户部侍郎深得户部尚书余劲松的信任,很多事务都是直接交由那位大人负责的。
许忔年也是头一次了解的这般详细,这账簿上的问题牵涉及广、兹事体大,一时半会儿他也不好声张,只能跟顾成言俩人一起商议。
“顾大人,如今这账簿出现了问题,定然是需要上呈陛下的,只是如今咱们整理的部分不全,又缺少证据,再加上前头那位户部侍郎已经告老还乡,万一泄露了消息,恐怕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顾成言皱着眉,问道:“那该如何是好?许大人可有应对之法?”
许忔年很高兴顾成言依赖自己的表现,心想:虽然是惊才绝艳的顾大人,但毕竟年少不经事,遇到这样的境况,还得他这样略长他几岁的人拿主意。
于是安抚他说:“不如咱们还是先将账簿好生整理清楚,再私下先行查验着,你我二人互相帮衬,想来应该也不会被第三人发觉,待人证物证齐全,再上报陛下圣裁!”
说完还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顾成言恍然大悟,十分敬佩的看着他说:“许大人果然思虑周全,那一切就听许大人安排。”
许忔年捋着自己的美髯笑的十分得意。
却没注意到顾成言的嘴角比平日上扬。
顾成言的一举一动,皇帝自然都看在眼里,心中对他十分欣赏。
“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聪明人做事注意懂得借势,而愚蠢的人却只知一味自己用力。借势可以四两拨千斤,悠然的隐于其后,坐收渔利,自己费力与之相抗衡,艰难不说,还容易将自己置于敌人的视线之中,顺势而为,不留痕迹,才是最高明的做法。
可惜这么聪明的人不是自己亲生,端王昌玄有小智慧,但容易心生傲慢,真正堪为君王之人,必定要懂得时时刻刻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能随意让人看透,这一点,连舒玄做的恐怕都比昌玄要好,也是时候该给他吃些苦头了。
皇帝实在是太喜欢顾成言这个人了,十分遗憾他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想起近几日频频来自己跟前送汤的女儿清和,突然有了成算,哪怕不是自己的儿子,也是可以成为一家人的!
大内总管来报:“陛下,清和公主到了,说是写了一手诗,望陛下指点。”
皇帝极其喜爱有诗才之人,满朝皆知,所以清和这个继承了她母妃淑妃的柔和性子,又颇有才学的女儿极为受宠,是可以经常出入御书房的。
“给父皇请安。”清和公主娉婷玉立,优雅温和。
跟顾成言倒是性子有些相像,想必也能合得来,皇帝心中想。
“听说清和今日写了首诗,快叫父皇看看。”
清和笑着上前,将怀中的纸张取出铺开。
皇帝见惯了朝中男子的豪放诗文,乍一见这等小女儿的温婉愁绪,倒也觉得别有一番韵味。
“清和的诗中藏着一缕情丝,可是有喜欢的青年才俊了?”皇帝打趣道。
清和揉着手帕,垂下眼帘,羞涩地不说话。
“罢了罢了,父皇不问你,晚上去你母妃那里再问,那清和不妨与朕说说,那人是怎样引得朕的公主心动的?”
清和的目的本就是希望由母妃替自己向父皇开口,既然已经达成,其他的倒也愿意主动说出来。
“父皇,清和说了,您可不能笑话我。”小女儿的姿态羞怯可人,拽着皇帝的袖子轻轻摇晃撒着娇。
皇帝大笑,倒是很吃这一套。
“朕肯定不笑话你!说吧说吧。”
清和脸上露出爱慕之色,道:“他才华横溢,温文尔雅,但又英武不凡,清和仰慕他的才学人品,敬佩他的英武果敢,若能得此两人相伴一生,那便真的是此生无憾了。”
皇帝又笑了,故意说:“莫不是朝中素有善诗之名的周文远?”
清和急忙摇头,“怎么会是周文远呢!他如何能与顾大人相提并论!”
“原来朕的清和喜欢一位顾姓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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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急的直跺脚,急忙解释道:“父皇!不是!是户部侍郎顾成言顾大人!”
皇帝对自己身边站着的大内总管说笑:“你瞧瞧,身为公主,倒是一点都不害臊,在朕面前就把人家连名带姓的喊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喜欢人家!”
大内总管陪着逗乐,“老奴瞧着公主的眼光倒是随了陛下,极好,顾大人可不是咱们南凌最优秀的青年么,长相也是俊逸出众。”
皇帝点点头,“这倒是没错,朕也觉得顾卿样样都拔尖儿。”
清和被他们一通取笑,羞红了脸,一福身,丢下一句:“父皇欺负清和,清和要去告诉母妃!”
说完便提着裙摆跑出了御书房。
当晚皇帝宿在了淑妃宫里。
第二日,顾成言被召至御书房。
大内总管笑的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顾大人,天大的好事就要落在您的身上了,可不要忘了让老奴也沾沾喜气。”
顾成言笑着应和,“这个自然。”
进了御书房,顾成言行礼问安后,将自己藏于袖中的奏折呈了上去。
“陛下,臣近日收到了一份状告吏部尚书汪士祥的诉状,上边所述牵涉过多,臣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呈与陛下定夺。”
皇帝皱眉,接过那诉状,顾成言听见龙椅上的皇帝喘息声越来越重,最后他狠狠地拍了一下御案,站了起来。
“朕竟不知,吏部如今成了卖官鬻爵,谋取私利的地方!好一个汪士祥!好得很呐!”
上一位吏部尚书由于景州府金矿一案受了牵连,被流放边疆了,如今这位任职也有六七年了,根基稳固,连私自卖官这种诛九族的事情也敢做。
“陛下,呈此诉状之人乃是江南一富商之子,他父亲花了重金为他买了一个九品的官职,岂料对方收了钱,却没办事,他家里自然不服,结果却被人借机搅了生意,闹得个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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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自然并非那么简单,哪就那么巧了,这人是林舒玄派人一路暗中从江南护着到的京城,否则凭他身无分文的样子,这辈子也到不了京城。
他也不是饿晕的,是被林舒玄的人打晕的,只不过当时他确实好几日没有吃饭了,自己也分不清是怎么晕倒的。
皇帝按下怒火,“将此人先安置在你府上,免得遭遇不测,江南的官场也是该整治了,你先回去,好生准备着,过几日,朕会安排你去江南走一趟。”
顾成言低头作揖,“是。”
皇帝本来今日要提这赐婚一事,如今也没了兴致。
大内总管听得分明,知道正事要紧。
所以清和公主今日来御书房的时候,他就出面拦下了。
“公主殿下,陛下今日有要事处理,实在是分不出心思来见您,公主听老奴一句劝,好事多磨,这赐婚也不急在一时,您又何必惹得陛下不快呢?”
清和倒是听进去了,虽然心中不免失落,但到底是知情识趣之人。
“多谢公公提点,那我就不进去了,烦请公公告知父皇我来请过安了。”
“公主放心,老奴一定带到!”
淑妃今日见了娘家人,兴奋之余就将陛下已经答应要给清和与顾成言赐婚一事透露了出来,老夫人一回去便将这喜事告知了礼部尚书。
第二日早朝后,礼部尚书十分亲近地走过来与顾成言闲话,三句不离清和公主,这附近走着的大臣不少,都听见了,得知天子要将公主下嫁,纷纷作揖给礼部尚书和顾成言道贺。
很快满京城仰慕顾成言的女子就都知道了这件事。
思琪也不例外,今日她刚跟右相府上的几位程家姐姐约上一块儿逛脂粉铺子,她们便跟她提起了这件事情。
“思琪,那清和公主上回太后寿辰的时候,不是还拉着你闲话吗?果然是早就看上了你大哥,不过她性子还算温和,就是傲气了些,你日后还是要好生跟她处着,免得你大哥左右为难。”
思琪才不喜欢那个什么清和公主呢,鼻子都快朝着天上去了,她心中理想的嫂子是舒玄哥哥好吗?虽然清和公主身份尊贵,但是她没有舒玄哥哥好看啊!而且大哥都跟舒玄哥哥和好了,根本不可能喜欢她,她这不是硬要拆散人家吗?
思琪气呼呼地回了府,又十分担心,万一真的是陛下赐婚,大哥好像也没法拒绝。
就在前院走来走去,等着大哥回家,好亲自问个明白。
顾成言一回府,果真就被妹妹堵了个正着。
“大哥!我有话要问你,你跟我过来一下!”
思琪将他拉到偏僻的后院,转身问道:“大哥你跟舒玄哥哥最近还好吗?”
顾成言前不久才跟他进行了一番亲密到不可描述的交流,自然是非常好了。
于是点点头,道:“你见过他了?之前给我买衣裳那次?”
思琪心虚,眼珠子转来转去,呵呵直笑。
“大哥不愧是大哥,什么都瞒不过你!嘻嘻!”
“罢了,你方才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吗?快说吧。”
思琪清了清嗓子,问道:“大哥那你还喜欢舒玄哥哥吗?你们将来会在一起的吧?”
他们之间的情况太过复杂,无法跟思琪解释清楚,他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爹娘坦白,带舒玄哥哥回来,还有,可千万不要做负心郎啊!”
她可不希望自己从小崇拜到大的大哥形象破灭,变成一个让人不齿的薄情郎。
顾成言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说:“你这脑袋里边成天净想些什么呢?我怎么又成了负心郎了?有你这么随便编排自家亲哥哥的妹妹吗?”
思琪捂着头,没好气的说:“我还不是听程家的姐姐们说的,说是陛下要将清和公主嫁给你,你要当驸马了!”
顾成言神色一顿,难怪今日礼部尚书下朝后,主动找他说话,原来是淑妃娘娘那边,这么说,要不是今日他先将那诉状递了上去,恐怕今日这个婚还就赐下了,这是个麻烦,得想个法子将此事解决了。
他是替皇帝做事不假,可并不代表自己的婚姻也要听从他的摆布,清和公主,他倒是见过几次,但没什么太大的印象,日后还是避开些吧,免得听这些闲话。
“没有的事,不要道听途说。”
他略微一想,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思琪,大哥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思琪眨巴眨巴眼睛,“什么事啊?大哥你说。”
顾成言伏在她耳朵边上交待了几句,“听明白了吗?”
思琪笑的畅快,点点头,“明白了!大哥你放心,绝对帮你把事情办好!”
“去吧,事成之后,大哥给你包个大红包。”
“那一言为定!”
说完便笑嘻嘻地走了。
过了几日,顾思琪约上程家的几位小姐在酒楼相聚。
“怎么样思琪,你大哥跟你说了赐婚的事情了吗?”
思琪佯装失落,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侍女知书,让她把包间朝向走廊的窗户推开。
“你们也知道,我们兄妹三人在景州城住过一段时间,我大哥之前在景州城订了一门亲,这还是我舅舅舅母亲自替我大哥张罗的,我那未过门的大嫂是个品貌上佳的女子,与我大哥情投意合,就是身子不太好。
女为悦己者容,可这久病难免憔悴,有损容貌,于是我这未过门的大嫂就躲起来了,我大哥最近好不容易找到了她,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就等着寻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亲事办了呢。
前几日不知谁传出这等风言风语,惹得我这未过门的大嫂咳了血,我大哥每日闭门谢客,就是为了守着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几位姐姐你们说,这算什么事啊。”
程府的几位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顾大人果真是深情之人,与你那未过门的嫂嫂相识于微末,如今虽然金榜题名,做了高官,依旧不离不弃,当真是可歌可泣,令人敬佩。”
此话是顾成言的亲妹妹亲口所说,顿时就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了。
都说顾大人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宁可拒绝金枝玉叶,也不愿抛弃糟糠之妻。
正在找那诉讼之人的吏部尚书听闻此事后,对手下人说道:“难不成此事当真与顾成言无关?你是不是搞错了?人家府上戒备森严,那是因为藏了一个美娇娘,连公主都不要了,还能有假?你确定你是亲眼看见那富商之子进了顾府?”
那手下努力回忆半个月前自己看到的那一眼,也不敢十分确定了,悻悻然说道:“兴许是属下看错了。”
吏部尚书气的不行,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可知道你差点害的本官得罪了一位极得圣眷的三品大员!人家如今可是户部侍郎,年仅二十四的户侍郎!将来保不定是要当宰相的!还管本官要人硬闯人家的府邸,你怎么不说带兵闯皇宫呢!给你能的!赶紧滚!”
那人缩着脖子,就要退下。
“回来!本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把那个富商之子给本官找着了!不然仔细你的小命!听见了没有?”
那人疯狂的点头。
吏部尚书汪士祥摊在椅子上,心绪纷乱,自言自语道:“本官不过是想捞点油水罢了,谁知道手底下的人下手这么狠,还拿着本官的名号招摇,又贪又蠢!这人要是落到了有心人的手里,一切就完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政敌,首当其冲的便是右相,除此以外,那富商之子容易找上的便是京兆府尹、大理寺两个地方,他得找人时时刻刻盯着,万一有什么不测,好先下手为强。
京城这几日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际却暗潮涌动。
皇帝收到江南那边的密报后,迅速发作,将吏部尚书汪士祥羁押到了刑部大牢,命人即刻审讯,严刑拷打之下,汪士祥吐出了不少东西。
原本想要出手营救的左相,在御书房遭到了皇帝的训斥,之后便安静了。
人证物证俱在,汪士祥连夜就被抄了家,这受牵连的官员不少,二皇子在陛下的授意下,全权负责调查。
顾成言则被皇帝任命为从二品钦差大臣,前往江南彻查贪污腐败。
陛下这是要着手整顿吏治了,江南可是端王敛财的地盘,众人不动声色开始远离这位前不久还风光无限的王爷。
甚至有一部分人倒向了刚刚冒头的二皇子。
端王闭门谢客,在王府又砸了一批上好的瓷器。
/> 此事被呈报到了御前,皇帝闭目摇头,“还是不够聪明啊,耐不住性子,这点小事都忍不了,何谈将来。”
反倒是二皇子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