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牙, 一字一顿寒声说:
“随便你怎么逼我,但是你总不能强迫我喜欢你。”
男人干燥炙热的大手紧紧桎梏着她的手腕。
鄢霖只用了很轻的力道,生怕重了会捏疼她, 可郑岚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他捏断了,不停地在挣扎。
他很快松开她,眸中凛冽的压迫感一时间消失殆尽。
“嗯。”
他低声吐出一字,算是回答。
是喜欢她。
也确实无法强迫她喜欢上自己。
郑岚将手背到身后, 准备把他轰出去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串响亮的婴儿啼哭。
木质的摇篮婴儿床随着孩子的哭声微微抖动,郑岚连忙赶过去,极其轻柔地将床上的小宝贝抱起来。
“宝宝别怕, 爸爸和妈妈没有吵架。”
她温声细语地哄道,
“我们在聊天呢,宝宝不哭了好不好?”
一岁的鄢南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多了, 他会说很多简单的词, 性格也非常安静乖巧, 很少像现在这样大哭大闹。
郑岚的大床旁边塞了鄢南的小床, 过道变得非常狭窄。
她抱着孩子边摇边哄, 故意背对着鄢霖, 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什么都看不着。
鄢南不仅哭得凄惨,四条粗粗短短的胳膊腿也蹬个不停。
郑岚的手往下, 探了探儿子包裹着尿不湿的小屁股。
这一摸不要紧,手都没探进尿不湿里面,郑大小姐的脊背瞬间僵住了, 鼻尖也嗅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鄢南小朋友学什么都快, 不到一岁就知道主动提示自己想上厕所了, 所以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穿尿不湿。
平常住在鄢家大宅的时候,每天都有三五个佣人保姆围着鄢南小少爷团团转,轮不到郑岚出手干脏活。
正因为鄢南这孩子又乖又爱干净,最近几天郑岚独自带鄢南回娘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自己带娃,母亲和家里的保姆偶尔帮忙照看一下,并不比住在鄢家宫殿里麻烦。
可是现在......
“老公。”
鄢霖站在郑岚身后,听到她喊自己,莫名愣住了。
结婚一年有余,她要不是直呼其名,要不就怪里怪气地喊他“鄢老板”、“鄢董事长”,“老公”这两个字,离了星期三的双人床,他听到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完。
而且,两分钟前,她明明还绷着一副宁死不从的贞烈模样。
“老公~”
察觉到鄢霖没理她,郑岚的声调又软了几分,
“你过来帮我搭把手呀~”
她抱着孩子转过身,鄢霖立刻伸手接过穿着奶绿色卡通睡衣的儿子。
他不太会抱娃,儿子又在怀中扑腾哭喊,他只能不停地调整抱娃姿势,语气尽量放温柔:
“鄢南乖,别哭了。”
话音未落,他掌心突然触到一片黏腻冰凉。
抬头时,刚才在还站在跟前的郑岚已经消失不见。
洗手间里传来猛烈的冲水声,等郑岚再次出现在鄢霖面前,高贵的鄢老板整个手掌都被某种不可言说的臭味物体糊住了。
鄢霖抱着儿子不敢动:“那个......让吕姨过来处理一下?”
郑岚记得,鄢老板的洁癖比她严重多了。
看着他踌躇不动宛如石雕的模样,郑岚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唇角隐隐有上扬的趋势。
她 佯装无奈道:
“吕姨现在肯定睡了,她也不太会带孩子,我们自己解决吧。”
鄢霖:......
夫人,您说的“我们”自己解决,是我一个人解决的意思吧?
“愣着干嘛!快点带他去洗手间脱裤子洗屁股呀。”
郑岚径自绕过他,走到斗柜那边拿出一包新的尿不湿,
“产前产后的爸爸培训课你都上了,别告诉我你不会昂。”
鄢霖:......
他咬咬牙,心中默念“自己娶回家的祖宗自己供着”,毅然决然地抱紧儿子走进洗手间。
前前后后折腾了快半小时,鄢南小少爷终于换上了干净的尿不湿和睡衣,哭到红肿的眼睛艰难地眨了两下,伸出小手拽住鄢霖的一根指头,声音弱弱的:
“爸爸。”
鄢霖立刻反牵住他的手,柔声哄道:“宝宝快睡吧。”
郑岚坐在床边看到这一幕,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丝温情。
“你身上可能也沾到了,赶紧去洗澡换身衣服吧。”她淡淡地提醒道。
鄢霖点头,又问她:
“今晚我可以睡这里吗?”
郑岚没有回答。
鄢老板精明地提点她:
“这么晚了,我要是离开你家或者住客房,老人们肯定会担心你和我夫妻感情不和。”
郑岚稍稍侧过头,低垂的目光坠落在床沿。
本来就感情不和。她心道。
“随你。”
说完这句话,郑岚掀开被子躺在靠近婴儿床的这一侧。
往常睡前,她都会玩一会儿手机或者看一会儿书,今天却没心思做别的事,脑袋一沾枕头就把眼睛闭上了,睡不睡得着另说,与世隔绝独自美丽的状态要维持好。
几分钟后,身旁传来被褥窸窣的响动,床榻微微陷下去一块,微凉的空气混着男人身上清新的、与她同款的沐浴露芬芳,将郑岚整个笼罩住。
她掖紧被子,背对着他继续装睡。
到底同床共枕过多次,郑岚对于身后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已经习惯成自然,刚开始的紧张防备退去之后,她很快放松下来,渐渐坠入梦乡。
卧室内的灯光全部熄灭,室外的光线也被厚实的遮光窗帘尽数遮挡在外。
鄢霖平躺在床上,深邃的目光静静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他也搞不明白最近几年的自己到底怎么了。
一开始的意图只有联姻,获得事业上的助力,可是渐渐的,他想要的越来越多,早已超出了自己给自己划定的界限。
熟睡中的妻子发出浅浅梦呓,鄢霖不由自主地往她身旁靠了靠,可是郑岚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不自觉地缩起身体,愈发贴近远离他的床沿。
他虽然得到了她,但好像永远无法走进她的心里。
鄢霖能感觉到到自己非常在乎她,可是他完全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最富裕舒适的生活,除此之外,他每逼近一步,都是对她的折磨和伤害。
窗外,极远处似乎传来一阵悠扬缥缈的钟声。
鄢霖一直清醒着,直到凌晨。
“岚岚?”他轻唤一声。
确认身旁的妻子彻底熟睡入梦,他缓缓地再次尝试贴近她,像一团带体温的轻雾,悄无声息地将她环抱进怀中。
这一夜,终于入眠。
早晨,七点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