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 有什么碎掉了。
身体比意识更先一步地出手 ,残破的迷宫重新竖起一道道墙,将剑士围困于内。
支配不起效果,其余两个恶魔的能力都不具攻击性。
那么, 只有与这看起来就很擅长近战的东西硬碰硬了。
死掉几次都没有关系, 只要能让碍眼的它消失——
但当杀意迸发的瞬间, 那寂静了许久的第二颗心脏, 忽然跳动了一下。
涌动的黑沉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有如砂糖般甜蜜的热流。
“……什么?”
非常不合时宜。
醒来以后的第一次,我体验到了近乎无措的情绪。
分明是不属于我的情感,但如此强烈、如此炽热、如此甜美……我依稀记得我曾模糊地感受过它, 又在清醒的时候忘记了。
又或者在更早以前,我就已经感受过了——却一次又一次地忘记。
但我还记得它的名字, 它的定义。
那是焚毁一切的、诅咒一般的“爱”。
那是世间唯一真实、唯一绝对的“爱”。
这热烈的爱意几乎在瞬间瓦解粉碎了属于我的那些微末情绪,压垮了理智的高墙,灌注填满了我的内心, 让我几乎要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直到被凛冽的剑气与刺痛的杀意从幻梦中惊醒。
金发剑士手持无形之剑,摆出一副要将我劈成两半的姿势, 又在我惊醒望去的时候,像木头人一般停下了动作。
“……你在做什么?”
我似乎很平静地询问道, 仿佛片刻前准备自杀式袭击的人不是我,
“是绫香贫瘠的魔力没能让你的大脑跟着一起召唤出来吗?”
“啊, 抱歉。”
他很没诚意地道歉, 脸上还是那种爽朗又古怪的表情,
“还以为你的核心也同化成她了, 一时差点没收住剑——但一张嘴果然还是原版的那个, 真是万幸。”
“……她?”
“嗯?”
金发剑士表情微滞。
他将剑尖垂下,眸光落在我的脸上,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不会吧?”
我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
“什么不会吧?”
“姑且问一句,”
剑士的笑意微敛,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时说了什么吗?”
我歪了歪头,用棒读的口吻说着可爱的jk语:
“人家正处于失忆的状态,什么都不记得哦,不过,人家倒是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初次’见到你时在想什么哦,大叔。”
“……大、大叔?”
那双翠眸微微睁大了,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生气与惊讶,更接近熟人间那种“我就知道早晚会这样”的哭笑不得,甚至还有心思调侃回来,
“嗯,这么说也确实,不论是精神性还是单纯的躯体年龄,你都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女儿辈呢。”
“人家在想哦:”
我装作没听见,但还是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真是长了张会骗女人的令人火大的脸。’
“‘为了我的绫香的安全,大叔你,能戴上墨镜口罩,保持十米的安全距离,只用手机和她沟通交流吗?’”
“……”
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会,然后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答非所问道,
“你竟然对我说话这么坦率,真是新鲜。”
“啊?”
“直白地夸赞我的容貌足以骗女人……哈哈。”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爽朗到欠揍,
“以前不都说的是【起床看到这张金色呕吐物般的脸,就连美味的早餐都吃不香了】吗?”
“……”
“怎么了?”
他恍若未觉般,关切似地注视着我,
“突然之间对我放出杀意,又突然之间收敛,现在又突然之间重新冒出来——就一个失忆者来说,你的情绪还真是多变呢。”
“……哈哈。”
我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棒棒糖,于是又干笑了两声,
“算了,不管了。”
我投降一般,举起双手,手臂却在下一刻化为锋锐的森森骨刃。
/>伪装的笑意完全消散,我平静到冷漠地注视着他,轻柔地低语:
“——这就来杀了你。”
–
还是打起来了。
无论是突如其来的厌恶与杀意,还是突如其来的、并不属于我的“爱”,都是无法用理性解读的情绪。
我本来想稍微忍耐一下,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怪家伙身上做点研究,再决定怎么处理他的。
然而,果然——忍耐一点也不适合我。
墙体撕扯,大地皲裂,在短暂的相撞后错开,凭借随心所欲的操纵地利,阻断其持续逼近,又借助视野的盲角间歇地反击,给那苍银的身躯留下深浅的伤痕。
【似乎……变弱了。】
在脑中一瞬而过的念头,还没被我抓住,英灵含笑般和煦的声音就逼近了我脑后:
“你似乎长高了——”
包裹无形之剑的风墙与被我操纵的土墙相接,很快便分出胜负,无形之剑只是短暂停滞,便轻飘飘地化解了障碍——
“——但也变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