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
陆岺呵斥道:“什么邪门不邪门的?!咱们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哪一个手上没沾血?!咱们保家卫国的人身上阳气最重,鬼见了咱们绕道走,有什么好怕的?!我倒不信这邪了,走,我去看看!”
“别去!”
左玉一把拉住他袖子道:“这世上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她蹙着眉道:“连续两个村庄都这样……事出反常必有妖!咱们听侯马使的,先去沂阳县,待入了城再打听也不迟。”
在左玉面前,陆岺素来乖巧,听左玉这样说,自是照做。
一行人上车上马,紧赶慢赶的,终是在黄昏时分赶到了沂阳县。
快到十里亭时,车队停了下来。陆岺挑开车帘子,有些惊讶地道:“玉玉,十里亭那儿好多人,全穿着官服。”
左玉蹙眉,“是在迎接什么大人物吗?”
话才说完,便有衙役跑上来,跪倒在地大喊道:“恭迎女圣、宣平侯!!”
???
陆岺一头问号,看看自家媳妇,见她也是一脸困惑。他歪着头,想了想,道:“咱们没派人通禀吧?”
左玉摇摇头,示意陆岺放下车帘,不要说话。她用力咳了声,坐车外面的李顺福秒懂,立刻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如何知道我主身份?!为何在此拦路?!”
“这位就李伴伴吧?”
衙役趴在地上道:“我家尊翁仰慕女圣久矣。通过在阙云城的同窗得知女圣归乡,特意天天在此等候,希能见女圣一面,以沾文气。”
“好好的县令官正事不干就在这儿等人?”
虽是给自己媳妇面子,但陆岺还是觉得这县令有些不靠谱。这不就跟老泰山一样吗?不务正业,就想着钻营。这些日子他没少听外祖母说老泰山的事。难怪玉玉在家当姑娘时要这般谨慎,原来岳父就是个势利眼!
他小声嘀咕着,“县里没事啊?离着前线这么近,哪可能这么闲?”
“人家好心,你怎还将人骂上了?”
左玉笑着道:“行了,去喊一声,让人起来,咱们去见见这县令吧。”
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记得,千万莫提那两村庄的事。还有,只带五十人进城,就说怕城里住不下,怕扰民,待寻好住处再让进城。”
陆岺觉得左玉有点奇怪,小声问道:“这是为何?”
“晚点告诉你。你就按我说的做,让人再去其他村子看看。记住,要从羊家村开始,一路排查过来。”
陆岺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
一行人驱车上前,待到了十里亭,车才刚刚停下,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声音,“下官池州沂阳县县令姚席,仰慕女圣风采已久,特率县中所有佐贰官与乡贤在此恭候!还请女圣体恤我等向圣之心,下车一见!”
“这算什么?”
话才说完,陆岺就忍不住骂起来了,“等候就等候,还加一句向圣之心做什么?这是逼着我媳妇必须下车?!”
左玉抿嘴笑了笑,道:“夫君,我只是被陛下赞了一声女圣,而非真女圣。但人家县令如此有诚意,我等拒绝未免也太过狂傲。既都习圣人之道,便是同道中人,下车一见又何妨?”
被陆岺骂了一句的姚席脸色本有些不好了,但一听这话便狂喜了起来,连连作揖道:“下官已在城中设宴,下官与您一样,都不喜奢华,遵圣人简朴度日的教导,故而做的全素宴。还请女圣下车,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车帘被挑开,陆岺跳下车后,又让人搬来脚踏,扶着左玉下车后,望向眼前的人。
姚席看着有四十了,但脸色白净,身材颀长,留着三绺胡须,看着倒也有几分文人雅气。
在他身后还有好些个人,有穿着官服的,有穿着绸缎圆领衫的,但也有穿棉布衣的。
陆岺蹙眉。这县令生看着倒也不像那等大奸大恶之人,难道是遇上了什么难题,所以在此拦车?他想起了说书人说的段子,不由兴奋了起来。
难道这个县令是发现了什么,但惧于上官,所以在此拦路?
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免得坏了媳妇的事又被骂。因此便也是拱拱手,“那就多谢了。”
姚席笑着给左玉与陆岺介绍一干乡贤以及佐贰官。陆岺一一回礼后,便冲侯三道:“点五十个人跟我进城,其余人等城外安营扎寨,待寻到地方安置再进城。”
“小侯爷带兵军法严明,下官佩服。”
姚席拱手道:“不过本地驿站暂无路过官吏居住,且驿馆附近皆有旅舍,都进城的话也能住得下。”
“且等我先进城安置了再说。”
陆岺道:“以免扰民。”
姚席见他坚持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领着一行人入了城,去了驿馆安置下来后,便邀请左玉与陆岺去吃席。
吃饭的地方就在县衙内。大昭所有衙门都是前公后居的格局,因此在此设宴倒也不突兀。
衙门看着有些旧,有些地方的红漆都剥落了。左玉看着这破旧的衙门,不知怎的,就想起一些影视剧里的贪官来。
不修衙门不修的只是外在,可内里却是奢华至极。这姚席也会是这样的吗?
不动声色地跟着穿过大堂,又了过宅门与二堂后,便到了衙门内宅,县令居住之所。
内宅内有小花园一座,只这沂阳县县衙花园里没假山流水,亦无名贵花植,偌大的花园内种的都是菜。
左玉望向那些菜地,眼里闪过惊讶。这衙门的人竟还自己种菜吃吗?见左玉瞧看,姚席嘴角微微扬起,可却没有解释什么。左玉也不多问,只跟着人继续走。
很快便到了“慎勉堂”,这便是县令居住的正院了。在慎勉堂两边还有东西厢房,用来给县令的访客居住。
院子里已摆上了八仙桌,八人一桌,共有三桌。花园内无花,不过这院里倒有几盆绿植。
左玉扫过去,发现有自己庄上培育的白荔枝与粉荔枝月季,她眼眸沉了沉,对姚席所展现出来的简朴有些怀疑了起来。
白荔枝与粉荔枝月季是系统给的。这种月季花朵大,长势快,枝条粗壮,用来当鲜切花很是合适。经过几年的摸索,今年才推向市场。
这种月季可不便宜!是专门针对富贵人家销售的花苗,且今年夏天还被皇室定为了贡品。在京城,一棵一年生的小苗价钱就在三两银以上。如果运到池州,没个十两银子别想拿下来。
而摆在院里的这几棵月季明显不是一年生的小苗,而是三年以上的老桩。这种苗,庄子里不算很多,每一盆售价都在十五两银以上。
一个连花园都要用来种地的县令若真简朴,又如何会花这钱?更别提,院中茉莉香气阵阵,摆在西南角的那两盆茉莉亦是这时代没有的重瓣茉莉,每盆幼苗的售价在京城的售价亦要一两银。
左玉将一切细节看在眼里,也不询问,只面带着微笑,听着姚席说话。
“姬君乃是陛下亲赞的女圣。既为圣,当不拘世俗小节,还请姬君上主桌入座。”
左玉笑了起来,“姚县令说的是。只是我不善饮酒,若坐主桌难免扫兴。”
她看向屏风另一边,道:“我便与诸位夫人坐一桌吧。阙云城处前线,无甚好物可买。正好,我想给婆婆带些特产,与诸位的夫人坐一桌,也能给我介绍介绍本地特产。”
她说话软绵绵的,神情也柔和和的,可听在人耳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久处高位,说
话行事自有威严。
姚席连连道:“那便听姬君的。夫人,来请姬君入座。”
屏风后绕出一女子,年约四十上下,戴着薄纱幕篱,见了左玉便福身行礼,“拜见姬君。请姬君移步入座。”
左玉点头,跟着姚席夫人绕过屏风,坐了下来。
祝酒词开场词过,迎风宴便开始了。
左玉这一桌都是女眷,有姚席夫人叶氏、县丞夫人段氏、教谕夫人王氏等……
相互介绍后,便是上菜。当真是全素宴,不见一点荤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