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城外的官道上, 钟琪与李顺福将出城的左玉拦下。钟琪上前拱手,道:“姬君,学生前来是恳请您带上我们一起去山门关。”
车停了, 左玉拉开帘子,惊讶地望着官道上的钟琪与李顺福,“你们为何会在此?”
昨日,她见过乳母后, 便开始收拾东西。今日借着回娘家看看的借口从公主府跑了出来。
按理说,她安排得都极为仔细了,没道理李顺福会在这儿啊?!更奇怪的是, 他为何会与钟琪在一起?
“姬君。”
钟琪上前拱手一礼,“您是不是要去边关寻小侯爷?”
“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 是奴婢看出来的。”
李顺福上前行礼,“奴婢见芙蓉这几日魂不守舍的, 便觉您可能会去找小侯爷。”
左玉一眯眼,道:“你撒谎!”
李顺福吓得连忙跪下,“姬君,奴婢不敢!”
“夫君之事唯有朝中大臣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还是说……”
她盯着李顺福道:“婆婆已经知道了?”
“姬君明鉴!”
李顺福忙磕头, “是, 是公主交待奴婢跟着的。来,都出来吧。”
官道两边的大树后走出了许多人。左玉一看, 愣住了。这是公主府中的侍卫, 都是从羽林军选□□的,公主这是?
李顺福擦着眼角道:“殿下早知道了, 只是怕您难过, 故意装不知道。昨天您说要回娘家, 她就觉您可能猜出来,这是要去找小侯爷。因此,她将奴婢叫了去,让奴婢带着家中侍卫在这儿等您。她老人家说,知劝不了您,但只恳请您莫要出关,她不能没了儿子再没了儿媳妇……说,说是万事强求不得,若真寻不到人就回去,她在家等您。“
左玉怔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她侧头擦了擦眼角,笑道:“娘也是糊涂了,夫君跟猴似的,跑得又快,哪可能没了?我也不会莽撞的,我先去边关看看,夫君许是迷路了呢?”
李顺福心痛难忍。这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即便是迷路,在那苦寒之地怕也是凶多吉少。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连连道:“姬君说的是,就让奴婢陪您一起去看看吧。姬君,小侯爷是奴婢看着长大的……”
他眼睛红了,不停用手擦着眼睛。
“行,那一起去。路上少不得还要伴伴您打点,来,上车。”
“嗳!”
李顺福应了一声,脸上的愁苦稍减。尽管希望渺茫,但总觉人到了那儿,可能事情会有转机也不定。
李顺福爬上了车,左玉望向钟琪,道:“你何苦跟着我去受罪?”
“您出门在外总得有个读书人帮您打点下。”
钟琪笑道:“何闵与宋希我没告诉他们,所以护送姬君去山门关的美差就我独享了。”
他说着便拍了拍自己的大青骡,道:“我东西都带好了。娘子给我烙了三十张大饼,还有肉酱,足够吃到山门关了。”
左玉揉了揉眉心,阴郁的心情因着他这番话而明朗了些。
“你干粮都带了,我再拒绝倒显迂腐了。那就劳烦如瑶护送我去山门关了。”
钟琪笑着骑上马车,抽了抽大青骡,道:“走勒!”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一行人急赶慢赶的,也花了十来天才到达阙云城。
听说外孙女来了,刘祁十分惊讶。骑着马,赶到城楼底下,见外孙女那凹陷的双眼,眼睛顿时一红,忙上前道:“乖乖儿,你如何自己来了?!岺儿没事的,有消息说,他进了黑水,那儿是墨揭族的地盘。”
“外公,那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如今生死不明,我怎能不来?”
左玉擦...
擦眼角,顿了下又道:“外公,先不说这些。这些都是公主府的护卫,一路护送孙女至此,颇为辛苦,能不能先帮孙女安置下他们?”
刘祁点头,喊来一小将带着左玉护卫去了军营后才道:“走,我领你回家,去外祖家里看看。老婆子要知道你来了,准得高兴死。你父亲现在在云州,北契人已被赶出长城外了。”
左玉点着头,可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墨揭族?陆岺去了那儿就不会有事了吗?
到了外祖家,门口已站满了人。还未等左玉行礼,孙氏便冲了上来,一把抱住左玉,道:“好孩子,受苦了!呸,你爹给你挑的什么人?!他这人就是不靠谱,以前你娘活着时就没少为他操心。现在给你挑个夫婿,没事瞎跑个什么?!害你一妇道人家大老远赶来……”
一旁的钟琪目瞪口呆。这老太太不是很喜欢陆岺来着么?送左玉出门时他们都在,亲耳听这老太太说镇国公这件事办得好,挑的人好来着……
怎么转个眼,就变了?
左玉本来有些难过,结果被老太太这一说,就忍不住笑了。
孙氏见她笑了,拍了拍手道:“心里舒服些了?别操心了,那小子我看跟猴似的,跑得贼快。且带了四百铁骑与诸多震天雷,哪那么容易死?你父亲已派人去打听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你且在外祖母这儿住下,等消息就是。”
她说着就摸上了左玉的脸,“可怜的乖乖,这眼都凹下去了。来来来,快跟老婆子进屋……给你介绍啊,这是你大舅,大舅妈……”
三百里外,格里州内,墨揭族联盟大首领容善亲热地拉着陆岺的手,道:“小侯爷,来来来,今日我们去赛尔湖上钓鱼。这赛尔湖内有种鱼,头大身细,鱼肉鲜美无刺,按我们墨揭族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过了七月半,就可以去打捞垂钓了。”
“鱼?鲜美无刺?”
听到这话的陆岺又不想走了。二十天前,他率了四百来铁骑追击北契帝。一路上,他是弓箭震天雷齐用,终于将兀隆斜轸的护驾军冲散,逼着北契帝进了墨揭族的地盘。
玉玉跟自己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就寻思着,这墨揭族本是他们大昭子民,被迫投降北契后,北契人拿他们当猪狗对待。自己孤军深入漠北肯定得不了好,倒不如想法逼着北契帝东走,进入墨揭族地盘后,自己怎么着胜算也大些。(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