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贵志的喉咙像是被某种东西堵住了一般泛着涩涩的疼, 他说不出话,却也没法就这样放任齐木流弦不管。
他注视着齐木流弦轮廓柔和的青涩侧脸,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 酸涩,难捱,又带着奇妙的热意。
夏目贵志不肯丢下他一个人在山里, 齐木流弦没有办法, 只好带着他一起回到了他搭建好的帐篷处。
火堆已经渐渐弱了下去,只有一点灼灼的火光在时不时吹过的风声里摇曳不定,晕染出赤橙的温暖色彩。
“快去睡觉吧。”齐木流弦说道, “你明天不是还要去上课吗?”
他自己已经不上学了, 但却好像对按时上课这件事情格外重视般, 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齐木流弦翻出来一次性的洗漱用品给夏目, 又把自己的毛巾也借了出去,让夏目就着他晚上烧过的水简单清洁一下,而后就催促着他进帐篷了。
帐篷是单人的,面积很小,在斜顶上开了一扇透明天窗, 可以看见帐篷顶上摇曳着的枝叶,和错杂着的缝隙里的几点星光。
夏目贵志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个已经铺好的睡袋,旁边点了一盏灯, 还放了一本书,可以看得出来, 在他找来以前, 齐木流弦就已经坐在里面, 准备睡觉了。
他伸手摸了摸睡袋, 里面还有余温。
“只有一个睡袋吗?”
齐木流弦只是刹那间就明白了夏目贵志的意思。
“没关系,我睡外面。”他说,“如果碰上了什么意外就再好不过了,”他笨拙地试图开个玩笑,“早点死掉,就能早点结束。”
但显然夏目贵志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静静地看着齐木流弦,将睡袋掀开来,轻声说,“稍微挤挤,一起睡吧。”
他果然没什么幽默的天赋。齐木流弦这样想,不知为何感到了些许沮丧。
“不需要的。”齐木流弦说,“我本来很快就会死去,而且还可能连累你……”
“一起睡吧。”夏目贵志打断了他,“不管明天会怎么样,难道今天就不睡觉了吗?”
他有些愧疚,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到来,齐木流弦可能已经在睡个好觉了,但让他把齐木流弦一个人留在山里,夏目又不安心。
野兽、妖怪,随便什么东西都可能对齐木流弦造成威胁。
而齐木流弦所说的那个诅咒对于夏目贵志来说却始终蒙着一层让人不安的黯淡迷雾。
他心中有着疑虑。
并不是不相信齐木流弦的说法,而是对这个诅咒本身难以安心。
死了以后会再次复活。
这种事情真的会存在吗?
他从前见过死去以后留在公园里的幽灵妖怪,但那也无法称得上是复活,那只是人死后留下的残念而已。
死亡就是死亡。因为不可逆转才遭人畏惧,就连妖怪都无法逃脱死亡的束缚。
齐木流弦口中的“复活”真的是那样一回事吗?死去以后再次醒来的人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人吗?如果这样的诅咒真的存在的话,不会死去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夏目贵志的思绪还有些乱,但最起码他理清了一件事情。
他并不想顺从着那个诅咒的内容,就这样放任齐木流弦死去。
“你没听明白吗?”齐木流弦开始觉得有些烦躁了,他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重了起来,冷冷的,有点凶,“你会被我连累,一起死掉的。”
“是你说的,把你当成普通朋友对待就好了。”夏目那双温和的茶褐色眼瞳注视着他,带着安抚般的意味,“人没有那么脆弱,会这么轻易地死掉,而且猫咪老师也会保护我的。”
他抱起那只胖胖的招财猫,朝齐木流弦笑了笑,“别看猫咪老师这样,它是很厉害的大妖怪哦。”
“什么别看我这样?!谁说要保护你了喵……哼,看在你识相的份上,就帮你这一次好了。”
猫咪老师开始还在炸毛,又被夏目的夸赞吹得浑身舒畅,它站起身来,在帐篷里外转了几圈,忽然眼睛一转,盯上了正挂在树枝上呼呼大睡的破布。
它轻盈起跳,一爪子把破布勾了下来。
“虽然脏兮兮的,但看起来还算厚实,给我当个临时猫窝好了。”
猫咪老师踩了踩,从喉咙里挤出了满意的呼噜声。
齐木流弦一时哽住,没来得及救下破布,眼睁睁看着那只肥猫蹦上去,生生把破布给踩醒了。
“嗷——!!”破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四只衣角都挣扎扑腾了起来,却怎么也抵不过猫咪老师的体重,眼见着快要奄奄一息,齐木流弦连忙上前把猫咪老师抱起来,将破布解救了出来。
沾了满身泥土的破布惊魂未定,应激般咻的一下钻了出来,在空中乱转。
而齐木流弦抱着猫咪老师暖呼呼的身体,凝视着破布身上大块大块的泥土印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白洗了。
。
齐木流弦费了一番口舌,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猫咪老师不耐烦听这些事,早已经溜出帐篷,又从齐木流弦带出来的东西里翻腾了一番,找出了一件比较满意的厚外套,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只留下夏目听他讲话。
“所以,你明天就要去东京去找万纱小姐吗?”
“嗯。”齐木流弦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