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然后忽然意识到了这是哪里。
一切开始前的那条走廊,但是已经面目全非,视野所及的地方全都生长着斑斓的血肉,藤蔓在血肉下缓慢地扭动,他自己也在墙上,四肢都被血肉粘连固定,他低下头,看到透明的胸腔中,心脏正在缓缓地跳动。
这是另一个自己的身体,而他们的意识正在缓慢交融,而他在和乌鸦说完自己想要德蒙特输的这句话后,意识就莫名出现在了这里。
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然后久违地感到手指屈伸的感觉,他又用指甲去掐手心,一阵尖锐的痛感传来——触觉和痛觉久违地回归了。
科斯莫割断了粘在他身上的血肉,他一下落在地上,又被扶起来,浑身沾着黏糊糊的汁液,宛若新生。
他抬头看向房间里的那面墙,装置,通道,和门都消失了。
“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他梦呓似的问,随后猛地反应过来,“那其他人怎么办?科因,佩斯特,还有——”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有人突然搂住了他。
“科斯莫?怎么了……”他茫然地问。
不过他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就算此刻的他真的没了触觉和痛觉,也不会完全感知不到科斯莫的存在,他紧紧搂住洛希,热量隔着衣服传来,洛希甚至能感知到他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你说的那些人和事,”科斯莫松开他,浅色的,仿佛某种宝石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的,“我都不是真正的在意,责任,使命,为了骗过那些观察着我们的人,我假装很在意它们,可是两百万年的时间,足以让人彻底倒向虚无的怀抱。”
“我不,我不明白……”洛希开始觉得脑内某个地方开始像针扎似的疼,“可是内伊,科因,还有佩斯特,他们一定是相信了你才会愿意和你站在一边的,不是吗?”
“我并不在乎他们,起码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在乎,我也无法因为他们就纵容你走上那样的道路。”科斯莫说,语气很平淡。
“我……”洛希意识到了什么,“在未来,我会死掉吗?”
“或许更糟。”科斯莫轻声说,“我不否认,在一开始,我真的是为了人类文明在时间里奔波,可我现在早就厌倦了,人类和历史一样,都从不吸取教训,注定归于虚无的存在,投入再多精力也是惘然,到后来,我轮回只是因为还想再见到你。但是你……每一次,每一次,你都愿意为了他人主动走向死亡,甚至是比死亡更糟糕的道路。”
洛希说不出话来,而科斯莫看上去从未有过的疲惫,或许在过去的两百万年里他真的从未有过一次像如今这般彻底袒露自己。
“那,科斯莫,你……”洛希无力地问,他甚至没有勇气完整地说出那个问句。
“起码在最后,”科斯莫说,“我希望我们都可以从责任中解脱,我受够了跟在人类后面收拾烂摊子,你也不用被永远困在这里做观察者。”
走廊颤抖起来,血肉不安地四处游移。
“可,可是……”洛希吞吞吐吐地说,他知道科斯莫希望自己和他一道死在这儿,从那个糟烂世界里逃离,一了百了,他自己也不觉得这是个坏结局,可是,在他出生的那个世界,已经有很多人为了拯救摇摇欲坠的正常世界付出了很多,他不能就这样视而不见。
为什么?他在心里叩问自己,因为那些是正确的事吗?因为我想做正确的事吗?因为我不想成为德蒙特那样的人?
“没关系,”科斯莫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无论什么时候,决定权都在你手里。”
洛希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有点问题要问:“我是怎么来到这的?”
“我通过仪式,或者说特定的行为——取悦了虚无之神,让祂将我们送回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