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雨(2 / 2)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下雨了?”

姚窈也摸了一下额头,显然也被雨滴砸到了:“……我没看今晚的天气预报。”

她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糟糕”的表情。

第三滴,第四滴,第五第六第七第八滴,下一秒,无数雨点突兀地从天而降,夜晚的街头,瞬间被白茫茫的雨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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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和姚窈出门是一时兴起,两个人都没带伞,被这场骤雨噼里啪啦地一砸,一时间狼狈不堪。朴青野拉着姚窈往马路对面跑,窜进了街边烧烤店店支起来的沙滩伞下面。

好在她反应快,雨势虽然大,倒也没淋着多少,肩头胸口的衣服只湿了一小片,就是头发沾了雨水,回家又得重新洗,让人一想就心烦。

烧烤店门口的露天座椅已经没了人,食客们大半撤回了店里,摆在路边的烧烤炉在雨中冒着烟,一股挥之不去的煤炭味。

在沙滩伞下躲雨的就她们两个,地方不大,还挨挨挤挤摆了塑料桌子椅子,朴青野和姚窈两只流浪猫似的挤成一团,被伞沿泄下来的细雨柱溅了一身。

姚窈说:“这下惨了。”

她说这话的样子却不像被雨淋湿的倒霉蛋,语气里也半点没有惨的感觉,转过头看朴青野的时候,被大雨打得飘摇的光点在眼睛里跳动。

姚窈本来就穿得少,连衣裙单薄,淋了一阵雨,就湿答答地往身上贴。朴青野脱掉身上的外套,翻到干燥的内面,挺干脆地伸手递给姚窈:

“擦擦头发,披身上也行,别感冒了。”

姚窈很体贴地问:“那你呢?”

“我?”朴青野毫不在意地摸了一把自己半湿的短发,“回家吹两下就干了。”

朴青野剪短发的一半原因,确实是图方便。不用扎,好打理,流汗了就往水龙头下一冲,天气热的时候不用怎么吹,裹条毛巾都能自然风干。

她的长相虽然也还算秀气,但脾气太倔,再加上这头小男孩似的发型,在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基本等于被宣判与异性无缘——这对朴青野来说,倒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姚窈拿着那件外套,没用来擦脑袋,却也没有拒绝,想了一会儿,轻轻地把它披在了肩膀上。

她们肩并肩站在店面门口等雨停,朴青野仍然握着姚窈的小臂,袖子起了皱,但两个人都没松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根本没有在意。

“什么时候才能停啊……”朴青野仰头看了看天,雨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姚窈用另一只手扶了一下身上的外套,不说话。

有人在背后叫姚窈的名字的时候,她们已经在沙滩伞下站了十分多钟。

“姚窈!姚窈!你怎么在这儿?”

“姚窈——”

那声音隔着雨声显得模模糊糊的,朴青野回过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举着雨伞,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令朴青野意外的是,姚窈被她握住的手臂明明在身侧动了一下,她本人却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一动不动地盯着脚下那片被踩湿的水泥地。直到高个子男生走到跟前来了,姚窈才仿佛惊觉,侧过脸,对他笑了一下,挥手打招呼。

高个子语气熟稔:“出门没带伞啊?”

“嗯,对……”

在朴青野看来,姚窈的笑容多少显得有些勉强。

“前两天约你都说有事,怎么今天有空跑出来了?”高个子瞟了一眼站在姚窈身边的朴青野,“这你朋友?”

朴青野在伞沿的间隙中和他对视了一眼。男生长得还挺帅,五官立体,浓眉毛高鼻梁,清秀端正的面相。虽然没穿校服,但看得出来他也是个学生。

她无意掺和别人的事,撇开视线,没有吭声。

姚窈一边点头,一边不动声色地朝朴青野身上靠,脸上倒仍然挂着温温柔柔的笑:“我们……”

高个子和气地问:“新朋友是吧?挺好的,我家就在附近,要不你们等一等,我给你们拿把伞?”

姚窈抿了一下嘴唇,像是想要开口,却最终偏开目光,什么都没有说。

高个子笑了:“你在这儿等我啊。”

待对方撑起伞走远,朴青野松开了姚窈的胳膊。她顺手替姚窈扯了一下肩上的外套,问:“那是你认识的人吗?”

姚窈垂着头,沉默一会儿,低低“嗯”了一声。

刚才对着那男生的笑容已经垮塌,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平静,盯着脚下浅浅的水洼出神。安安静静垂着睫毛的模样,像极了一具漂亮的人偶。

“那为什么战战兢兢的,我还以为……”

和姚窈目光相撞的一刻,朴青野下意识地截断了话头,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口。

姚窈的眼珠颜色很浅,倒映着街头被大雨涂抹的灯光,整张脸上,唯有那双眸子里蓄着晦暗的情绪,像是幽怨,像是自责,也像是忧愁。

她的眼里,也正悄无声息地下着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