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本能地回答:“嗯,差不多了。”
说起墨,叶宁又想起刚刚被?抓包的事。
偷看是不礼貌的行为。
这人又是陆司淮的小叔。
叶宁稍有些?局促:“进门的时候看到方桌上有纸,有些?好奇,就过?来了。”
“无?碍,”陆怀慈说着,把镇纸移开,将宣纸从?桌面上拿起来,抖动两下,铺平,开口:“本就是给你的。”
叶宁一下抬起眼。
陆怀慈把纸递过?去,看着叶宁:“走了这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辛苦了。”
他表情柔和下来,语重心长。
叶宁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静默几秒,双手?接过?那张纸:“嗯。”
他的确走了很?远的路。
翻山越岭,跨过?了生死的河流,才从?一个人间走到另一个人间。
“小叔。”叶宁看着这张写给他的纸,盯着某个角落许久。
“您写错字了。”叶宁轻声说。
陆怀慈:“写给你的,你觉得它是错的,那便是错的。”
一阵微风吹拂,将纸页一角吹得弯折。
叶宁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这张被?吹弯摇摆的薄纸。
他呼吸放得很?缓:“我原先以?为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
陆怀慈宽大的衣袖拂过?桌面,像在扫尘:“现在你依旧可以?把这个世界当成?一本书。”
“从?某种维度来说,也?的确就是一页纸,一页故事。”
叶宁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
陆怀慈继续整理着方桌,声音平静到仿佛在和叶宁闲聊家常。
“这红尘故事万万千,谁人敢说自己不是故事里的人。”
“人世自纷纷,皆是虚妄皆是真。”
“你又怎知你‘原先’的‘世界’是不是一页纸呢?”
叶宁从?未设想过?这种角度,一时竟被?这个完全超出他认知外的世界观镇住。
“那这个世界的‘叶宁’呢。”叶宁问?出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陆怀慈笑了:“哪有什么?原来的‘叶宁’。”
陆怀慈拿起放在兰花柄托上的毛笔,拢着自己的衣袖,把毛笔浸泡在红稠的墨汁中。
被?风吹干的毛笔笔尖像是活了过?来,不断汲取着砚台中的墨汁,很?快便从?干瘪变得饱满,圆鼓鼓的,像一个倒着的赤色寿桃。
陆怀慈提起笔,缓慢地移动到另一边装着清水的洗笔水盂上方。
他将吸满墨汁的笔尖轻触水面,手?指往下一压——
墨汁破开水面的瞬间,如同一条舞蹈的红绸坠入水中,漾开,舒展,墨汁像是在呼吸,从?红绸变成?千万缕缠绵的红绳。
“这笔尖就像你,这清水就像这个世界。”
“你‘落下’的瞬间,这个世界关于‘叶宁’的一切才真正开始。”
“将你们连接起来的,就是中间这缠绕的‘红绳’。”
“是带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因果。”
在陆怀慈的话语中,又一个被?叶宁遗忘的梦境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叶宁终于看见了在佛渡桥桥头,拿走他那条红绳的身影。
是陆司淮。
叶宁久久伫立。
“所?以?爷爷就是爷爷,”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是止不住有些?发?抖,“熹山的柿子树和木屋,还是后山那墓里……”
陆怀慈:“老桥做这些?事可不容易。”
“尤其是你爷爷,他在那个世界与你的缘分已尽。”
“但世间之事就是阴差阳错。”
“你成?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