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落款日期,最早的画那还要追溯到好几年前了,都还是在国外。
游长夏再抬头,见游霁就站在床边,低着头注视着游暝。
仅仅只是确认睡着的话,那样的注视未免太久太深沉。
陡然间,游长夏生出一阵难以捉摸的难过。
那样坦率大方地承认“在一起过”、又面无表情地说“想看他睡着没有”、再如此安静端详人的游霁,她就像第一次见;
而那样会说“在追妻”,近年来做的每一件事都因为一个人——或者部分因为一个人,还会在速写本上,从中枪前到中枪后,从回国前到回国后,都画满同一个人肖像的游暝,她更是觉得太陌生。
此刻,在寂静的卧室。
游长夏觉得她的存在,好像是真的打扰到他们的世界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看游霁像猛然回神地收回视线,却似乎不知道怎么对自己解释时,才走过去,打破氛围缓解尴尬地轻声说了句:“这不睡得很死吗。”
“这人做什么赌神的梦呢,手在抓牌么。”她对以一种别扭的弧度蜷起的左手指发表吐槽。游霁则没看,只说:“走吧。”
重新回到露台,游霁就开始喝酒了。
游长夏又不知道怎么八卦了,感觉自己的好奇心充满了卑劣的猎奇。
但游霁却开始讲了,讲得很平淡,又很清晰,好像总是在脑子里回溯。
他告诉她他从16岁重新扮演颜悦的儿子以来,就对游暝充满好奇,后面和游暝勘景,意识到那不只是好奇,而是一种爱恋,他们从六岁之后就分开,他不可能再把游暝当兄长。
然后,在勘景结束回来,游暝的生日那天,他没忍住,亲了他一下。
游暝给了回应。
于是他们开始谈恋爱,秘密地、悄悄地在卧室、客房、书房、储物间、厨房、花园和树影下接吻。游暝开始拍电影,爷爷说他可以去帮忙,于是片场,成为了他们恋情最光明的地带。
游暝起初只是想拍一部时长不超过90分钟的小成本文艺片。
不是为了冲奖,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他想拍而已。
大概会参加一个小小的青年电影节,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印记。
是以团队很小,也籍籍无名,从主演到后勤,主要都是他在辅修拍戏的电影学院挑选、或自告奋勇原来参加项目的人。
但为什么后来《山止川行》会变成了惊人的三个半小时,剧情铺得很广,人物愈发多样,罗生门叙事达到了七层视角、每一个画幅和运镜都过分精益求精、视听语言更是充满个人风格化?电影人不停地分析游暝电影的隐喻、他如此安排的用意,绝对不会想到,最表面的一个原因,只是因为他想拍得久一点。游霁也想他拍得久一点。
这样他们在乌托邦的时间就更久一点。
钨丝灯照亮初恋的眼眸,挑杆话筒放大彼此的情欲,他们在大监视器外小小啄吻一下,又隐在盖机布里拥抱交缠。游霁通过柔光纸观看导演冷冷淡淡的脸,转眼他被亲花的眼泪和汗水便濡湿了导演刚改的剧本单。
那个时候大家都是素人,每个人都身兼数职,没人知道游暝家世显赫,更没人想过这样一部随意地、尽兴而拍的电影会推上顶级电影节的舞台。
游暝随性到甚至想夹带私货,给游霁分一个重要角色,游霁说:“那我要穿女装,惊艳世人。”游暝又露出犹豫到显得有些小气的神色,游霁望着他笑:
“好啦,我才不想演戏呢,我是摇滚人。”
等最后一个长镜头拍完,游暝才发现,拍摄素材已经积累到了惊人的230个小时。
又是编剧又是导演的他,又带着这厚重的两百多小时投入剪辑。
这是个艰巨的、个人化的工作。
他选择在新家剪辑,也就是游见川送他的那套房子。
游暝第一次带游霁过去时,告诉他:“爷爷说这是娶妻的房。”
游霁冷哼一声:“那你去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