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这把刀即将回到自己身边这件事。
次日进宫给皇帝讲课之后,齐昭昀忽然提出一件事:“如今顾将军在外,陛下不得见,或许能够自己写信给他?”
一个是皇帝,另一个是舅舅,私下有信件来往着实很正常。
小皇帝的眼睛亮了起来,旋即又犹豫了:“可是,该写些什么呢?”
他倒不是没有想到这件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京中与前线保持联系,第一是传递圣旨和军报这条线路,另一条就是派私人出京或者进京,两样都兴师动众。
齐昭昀道:“陛下想写什么,就可以写些什么。顾将军虽然在外,但心中仍然牵挂陛下,他是陛下最可信任的人之一,自然也一样期盼陛下的消息。陛下无论想说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他的。写信,其实和面对面的交谈是一样的。”
其实对于大人来说不是这样的,齐昭昀自己和顾寰之间尺牍来往,最常做的就是报喜不报忧。当年写信的时候齐昭昀连下笔都觉得生涩困难,因为独处的时候在纸面上写下心里话对人来说太难了。
人总是欺骗自己,欺骗别人,说真话的时候反而少之又少。
好在小皇帝还不是大人,他不明白欺骗的意义,也更有勇气说出实话。
自他幼时,哪怕是不记事的时候,也对顾寰十分熟悉。这位舅舅从某个角度更像是他的父亲,或者兄长。一点都不陌生,又十分热忱直白。赵霈小时候被他抱着走来走去,从母亲的宫殿到父亲的崇德殿,也因此和齐昭昀早就熟识。
他并不怕对顾寰没有话讲,只是不知道怎么对舅舅做一个合格的皇帝。
自他被立为太子那一天起,他余生所有的努力都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做一个皇帝,像他的父皇那样。
可惜并没有人教过他。
年幼的小男孩坐在自己的坐席上,叹了一口气,小脸皱起来又舒展:“朕明白了。”
齐昭昀微微一笑,像一种安抚。
赵霈看着他,有一瞬间觉得十分好奇。他能够以孩童的心境体会到每个人身上不同的质感和气息。说来虽然玄妙,但其实本质是一种直觉。齐昭昀与其他人不同,他是凉的,像一阵风,但又具有柔软的感触,是湿润柔软的即将落雨的时候才会有的风。
他从未在父母身上察觉他们之间紧密的联系和不可斩断的眷恋,但却能从齐昭昀提及顾寰的时候,清晰的辨别出那种惆怅和未曾言明的温柔。
人与人竟然可以如此不同。
他望着齐昭昀身上的官服——国丧期已经在他登基之前就结束了,齐昭昀的服色是一种沉甸甸的紫色。他是大都督,一向服紫。选用为官服布料的紫色,是一种沉郁,内蕴厚重光华的稀有紫色,宫中这些年总是口口相传,说满朝风姿最适合这身紫衣的人正是齐昭昀。
其实一般人要到身穿朱紫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而齐昭昀也才过而立,这样相比较并不公平。可惜在赵霈的眼里,也看不到什么公平不公平,反正他们说的是对的。
他上完课之后,都会留齐昭昀一段时间,或者对弈,或者赐膳。皇帝毕竟太小了,他一人住在宫里,总觉得太空旷,又没有人陪伴。虽然也有不少侍奉的宫人,但那都不一样,他想和人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