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夜光的神色眼见着就露出一丝软弱了。赵渊看在眼里,竟不知道是该见猎心喜,还是该哀叹一声。师夜光一生在别人眼中自然看不出什么行迹,只以为他全靠智珠在握,聪明天纵,或许没什么明白的弱点。但其实并非如此,他既不风流,又不老于世故,在情场上其实很容易落败。
他倒是不好骗,但一旦拿出真心,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倘若这个人是他也喜欢的,几乎就没有不成的事。从前赵渊没看出他的弱势,自然随着他胡乱折腾,一旦看出来了,就忍不住觉得他实在可怜可爱,丝毫不见位高权重的助益,反倒显得格外柔弱可欺,好似一个绢纸糊出来的人,戳一指头就顺势倒在了地上。
师夜光到底没有防他,更不准备对付他。
赵渊知道此事可成,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急着步步紧逼,反而又松了口:“我不是要你当即和我怎么样,我只是要你知道,我并不打算放手。你是知道我的,我也明白你,我是真心是假意瞒不过你,我也知道你并不讨厌我,你曾经是很喜欢我的,为何现在就不行?”
为何现在就不行?
师夜光终于和他对视,而赵渊将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膝盖上。
二人到底再续前缘。
第九十二章 ,心慈手软
他们这里再续前缘,事情还没有议定,赵朔就已经接到了消息。
但凡新兴的朝代,情报畅通程度其实都不如日落西山暮的时候,盖因并不需要靠鹰犬走狗来维持威严。何况赵朔自以为服人以德与能,倚重京西缇骑相当有限。
这并不是说他就不会刺探机密,掌握风吹草动。譬如赵渊和师夜光这等人物,他就算不必弄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但对这样的动静毕竟也不能无动于衷。赵渊反复登门求见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何况后来近乎硬闯。
要是换个人,或许赵朔还安心些。一来他于赵渊是叔父,彼此之间除了君臣恩义还有血脉亲情,自从赵济造反那一件事之后,就越发心慈手软起来,即使并不愿意师夜光陷入这种境地,也不想对赵渊太严厉。毕竟他一生要说顺遂不见得,要说可怜倒真可怜。只一件事就敌得过他多年来叱咤风云,策马扬刀,最后坐拥江山的得意:他的千秋万代现在还悬于一线,尚未敲定呢。
凡是做开国皇帝的,莫不以为自己功德盖世,何况在这样的乱世要刀头舔血的赢一座江山,断然不是容易的事。能做到这种事的莫不是一时无人出其右的天纵英才,还得有极旺的运道。天子天子,自然是上天之子,到了这一步谁都会觉得自己立于人间之巅,一切都在自己翻云覆雨手之中。这样的功业,势必是要传之万世的。
要说这仅仅是为了私心,也并不见得。起誓的时候,起兵的时候,于天下而言赵朔不过微茫一芥,却开口必言天下,苍生,千秋,倘若没有胸怀,说不出这样的话。即使功成名就,也未见得他有一日松懈。宫中至今仍然相当节俭,新都皇宫是新建的,那不过是因为旧都已经成了废都,多少兵马以铁蹄践踏,又烧起三天三夜的大火,只有彼黍离离,没有万代风流了。
皇后与诸妃嫔带头不穿丝绸,不用贵重簪珥,就算只是装样子,这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
赵朔到底可以说一句我为了天下呕心沥血,耗费多年,为的不是自己登顶一时,享受一生,千秋万代,海晏河清,在他手里是可以望见的。他要的也不是高处不胜寒,而是天下自此澄清,今日立下的律法,礼制,挣来的安稳平靖能延续下来。
他能接受过继赵渊这个建议,也就忘我无私,不全是个当代枭雄了,否则怎么舍得这天下独一的名分落入自己的后裔之外?
偌大天下都是他的私产不假,但也是他的心血。为了这件事,他能舍弃一切去维护。只是眼前赵渊毕竟做的不是很过分,他容下了一对齐昭昀和顾寰,要是对这一对马上棒打鸳鸯,未免显得太反复无常,又太心眼狭窄。毕竟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