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私下议事的心情,分头出殿了。
赵济往椒房殿来的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他是成年已久的皇子,这个身份在后宫行走很不方便,因此每回都很清净,没有什么人会和他碰上。
椒房殿里也没有什么人。从前皇后还会和年轻的侍女说说话,做个伴,或者打理家务,总是忙忙碌碌的。赵济记得母亲在王府积威深重,无论姬妾还是家奴在她面前都是谨小慎微的。
现在为顾夫人及其儿子庆贺的大宴喧哗才刚结束,椒房殿里就寂静到无一人声,赵济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母亲拨开水晶帘,自己迎了出来。见到他,皇后笑了笑:“怎么这时候过来?”
赵济知道母亲是个城府很深,手腕强硬的女人,但这幅平静面容在今夜似乎格外容易打碎。母子二人都从彼此脸上看到除了酒意倦意之外的东西,沉默片刻,赵济答道:“想来看看母亲。”
他也无需被人迎入,自己往里走,在往常的位置上坐下了。皇后站在原地,过了片刻才收回拢着水晶帘的手,带起一阵哗啦啦的乱响,如飞珠溅玉,却叫人心里一阵烦闷。
真正的话题悬在半空,皇后并不打算主动提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儿子说,你父亲属意的太子不可能是你了,认命吧,或者这与国祚有关,都是命。
她明知道儿子盼望的是什么,也并不以为自己的儿子配不上,不值得。
“她待我一向恭敬,是执礼守节的人,就算有了儿子也不会……”皇后知道自己在避重就轻。
赵济猛然回过头,无礼的打断了母亲粉饰太平的话:“父皇给她的儿子赐名霈。”
皇后猛然一怔,低声迟疑道:“这未免太早了……他就……就这样盼望着这个孩子……”
她失魂落魄,端庄和沉静都从脸上褪去,赵济隐约意识到事情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不妙,连忙起身扶着她坐下。他从不会小看自己的母亲,她不是会为丈夫变心而没了主张的人,何况这些年来王府之中姬妾也不在少数,倘若每个都放在心上,早就到不了今天。
皇后靠的不是一时宠爱。
母子二人对坐,赵济对母亲解释:“我知道母亲不希望我多管这些事,无论父皇宠爱谁,又有多少孩子,都与我无关,我忠于君父就是了。我也并不是因为父皇宠爱这个尚未出生的弟弟就愤愤不平,母亲……”
他深吸一口气,把这段时日揣摩出来的天子心意说给皇后听:“我对你提过,将来北伐,不能再叫阿渊去了,我是父皇长子,总得有拿得出手的功业,才好提别的。这段日子我与二弟也曾试探过父皇的意愿,想要分忧,但父皇……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赵朔从未对他们兄弟二人明说过不希望他们再次领军出征,给他们的考校也都和北伐有关,但真正做实事的却是顾寰和齐昭昀。
想到赵朔自己就是马上夺得的天下,不由得赵济多思多虑:他真的被父亲忌惮了吗?什么时候他们父子已经到了互相猜忌的地步?
皇后的惊容已经收敛,仍旧是一张无悲无喜的脸,听到儿子的话也只是平平淡淡的答道:“这有什么稀奇,咱们才刚立国,巫国又派了来使,这一头的事情尚未理清楚,你父皇不会愿意轻易兴起战端的。既然他没有此意,做什么不是为君分忧?何必执著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