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然闲坐,低垂双眼,看也不看沈约,身影衬着窗外瑟瑟秋风,叫沈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齐昭昀绝非示于人前那样的与世无争,他心里咬着牙,憋着气,他有远大志向,也有长风浩荡,沈约回头想想自己是怎么失去明月清风朗朗剑心的,不禁觉得自己其实不如他良多,只是虚长些年岁。
或许他是变了,但齐昭昀没有。
“好。”沈约点点头,帮他理一理手稿,什么也没有说。
他是绝无可能反对齐昭昀的那个人。
花雕酒温好的时候,傅明带着侍女上了简单的小宴。她是烹饪的一把好手,打理内务也挺不错,有时候齐昭昀甚至疑惑,难道世上的女人都有这样的才能吗?不过想到巫烛那样的人,也就不觉得这都是必然了。
世上到底是巫烛这样的女人多,还是傅明这样的女人多?那恐怕是傅明这样的多。但世上巫烛这样的人与傅明这样的人都稀少,遍天下不会找出太多。就好像剑客浪子有那么多,但沈约也只有一个。
二人拥炉对饮,任凭多年风霜坎坷与酒液一通从舌尖流过,浑身都是暖融融的。
“这时候学舍的桂花应该开了,可惜不能再去看。”沈约望着酒盏中心的梅丝,如梦似幻的慨叹。
齐昭昀却反驳:“不能再去看的是我,师兄,你只要愿意,还是能看的。倘若你到了那里,既一支桂花给我吧。”
其实苍山学舍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老旧的房屋而已,那里是齐家的祖产,但现在根系都断了,守着房子的人恐怕不久也就会失散。齐昭昀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去了,他说的确实是对的,只有沈约有机会回去看看。
大概还可以做出一片《思旧赋》。
人都说故土难离,但齐昭昀是注定要死在新都的人,想念故乡这种话也不必出口,只好托故交驿寄桂花,聊遣乡情罢了。
沈约其实原本没有想到自己能再去江东,经齐昭昀这一提醒才想起来如今路途是通了,只是很漫长而已。他没有这个打算,但却想起自己连老师的坟茔都未曾祭拜过,更自从七年前离别之后再没有机会重新踏上澜江东岸,于是也就答应了:“好。”
他不问齐昭昀是不是起了莼鲈之思,因为这是齐昭昀的伤疤,多说无益,只是令人难过。
二人说过桂花,又说了几句齐昭昀在写的书,沈约虽然不在庙堂已久,但才气正如剑气,只会越磨越锋利,变的不过功名之心和剑心而已,谈论起这些正如回到当年,倒勾起二人青春年少的回忆。
酒至半醉,沈约站起来告辞,将带来的佩剑留了下来:“此去山高水长,恐怕难以再见。我有心在苍山学舍就此住下来,终结半生漂泊,不过这话现在说未免太早,现在不说又怕再没有机会,也就只好连同此剑一起交给你。”
“琴心剑魄,你俱已有了,他日成就不世英名,但愿心如此剑。”
齐昭昀也只好收着,回赠以沉默的目光。
沈约对他确实有所期许,但定然不是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