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礼让罢了。
只有胜者才能对手下败将多番优容,顾寰心气平和的很。
这次叩门,没等多久,便有人从内开了大门。
是个青衣小童,不卑不亢袖着手,礼也不行,目中无人一般:“郎君请顾将军进去。”
顾寰尚未说话,亲兵已然愤愤不平,上前几步抓鸡仔一般将那小童提在手里:“你家都督好大的架子!难道不知道江东已经俱为我朝王土,一介降臣,也敢要我们将军听命?”
说着便抽出刀来吓唬他。
顾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平日里将他们操练的太过,不学半点文章果然是不行的,这时候要用到文绉绉的那套,一个个却都在这里扯他的后腿,一时不由觉得头疼。他下马来亲自拉开亲兵,把小童放下来,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客随主便,某入内拜会就是了。”
亲兵倒是不服,可却不能违反军令,只好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尔等在外等候,如无要事,不得扰攘。”顾寰转而对他们留下一句话,便随着小童进去了。
正是春日,府内花木扶疏,可堪观赏之处颇多,顾寰既然已经被请进门,心中自然有数,虽然这小童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却仍有余裕四下远望,欣赏风景,在心中点评一番。
江东风物与上都十分不同,顾寰在此羁留许久,也算是熟惯,何况常往刘朝宫里去,精致的园林也见了不少。都督府比之胜在清幽雅致,且因此开阔许多,别具一番特色。
等到进了庭院,见到齐昭昀真人,一时之间反倒无话可说,也无以品评了。
世人越是在动荡乱世,越是爱仰慕风流名士,齐昭昀盛名因此满天下。顾寰与他也都算是一时英豪,彼此神交已久,可是从未见过齐都督,即便是年前那一仗,也未曾真正面对。时下的美男子里,他时常被人提起,似乎无人可以并肩。顾寰还年轻,尚未开窍,不能真正明白美色如何摇动人的心魄,只当是一张皮囊而已,生而润泽,死便衰朽,又有什么异同?
可一眼看到齐昭昀真人,他就明白了。
真见了他,顾寰只觉得那些溢美之词都不够真切,倘若叫他评价,也只好说一句,其人如玉,死而不朽。
人会死,皮囊会衰朽,然而风骨无法消磨。
齐昭昀也抬头看他,神情平和,如一潭深水不动声色。
他知道年前力挫自己前锋军的人物就是他,此刻见了昔日敌手,难免多看几眼。
相较起来,顾寰英名都来自于赫赫战功。他十五投军,出身贫户,朝不保夕,一路拼杀至统领一军,在世间传说中是个血雨腥风里是个凶悍近乎妖鬼的人物。然而一照面,他就看得出其气清,其神朗,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旋即又忍不住想,倘使我有这样的部下,还能再支撑二十年。
一个英雄人物,足以决定国家生死了,可见天要亡我主,不予英才,堪逢乱世,无力回天,我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接着又想和顾寰交手那一战,竟生出几分认命的心,当下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端坐着,和顾寰互相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