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侍女掀开门帘, 转过镶嵌着贝母的紫檀屏风, 诚老亲王在老王妃房间里的茶床坐下, 笑容才略微收了些,侍女奉茶后诚老亲王让侍女都退下,问道, “孙儿媳那边你可叮嘱过了?”
“都说了,放心吧, 咱们孩子的性情你还不知道么?本就不是那些喜欢掐尖出头的, 孙儿媳妇性情跟他更是一路的。”诚王妃与他结发夫妻五十余载, 最了解他在担忧些什么。
诚亲王这才慢慢颔首, 啜了口茶道,“当年的阵势你不是没经历过, 那些都是父皇的皇子, 还不是圈禁赐自尽的数不胜数, 后来永泰帝那位的手腕也不遑多让。“
诚亲王有些唏嘘, 又冷笑一声道,”好日子过了几天, 如今宗室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又想着争权, 竟还来哄着本王出头。”
历来亲王就藩都能远离望京, 但也得看和当朝皇帝的关系远近, 他虽然就藩,却在永泰帝的几次推恩下削去了兵权盐铁和征税的权利,混得还不如朝臣, 容皇后执政后钦朝对军队的掌控性加强,军队实力空前强盛,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王爷名义上回京养老,实际上就是削藩。
不过他经历数代皇权更迭起起伏伏,已经把这些看得淡了。
他能当上宗正不过是因为活的最久,又向来顺从,哪里是他有什么本事,这次稍拂了容皇后的意思,也不过是因为后代太不争气,不得不替他们奔个前程,如今前程有了,自然不愿意掺和进昌平郡王的野心里。
“王爷不必同他们计较,过些日子我们去庄子上住着,外面自然明白您的意思了。”
“后院里的事情本王不便开口,你叮嘱好孙儿媳,得了差事也莫要张狂…皇室嫡枝子嗣不丰,年纪尚小,宗室旁亲若是挡了谁的路,自然会被修剪。”
“是。”王妃固然已经叮嘱过了,还是点头应下准备再提一次,旁人看来他们是胆小如鼠,却不知道在皇室里是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这次的亲蚕礼还是你代为主持,别出什么纰漏。”诚王爷提到此事皱纹里都有些笑,这在容皇后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分到宗室身上却是极大的荣耀,其他不必说,仅是诚王府受容皇后看重,能在宗室产业里多分的一点油水,就是不菲的收入。
诚王妃点头,这亲蚕礼她已经代为主持数年,称得上熟练,也没有紧张的情绪,提到容皇后,她却忍不住多问一句,“听说各州府的学堂都修建起来了,擅天文、水利、机械甚至军事谋略的人才辈出…这些人若不拢在朝廷手里,翻起天来可如何是好。”
“不若像以前一样,至少安稳。”
和宗室里辈分小连封地都没有的宗亲不同,诚王以前的封地虽然是蛮荒之地,却至少是片封地,让他们见到过百姓的生活,只有艰难维持生计但不至于饿死,把握好这个平衡点,才是朝廷世代统治的根基。
“有兵权、粮草、银两还有许多人才,你说下一步他要做什么?”诚王爷浑浊的老眼里闪过精光,很快又垂下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只是提醒道,“容皇后的野心可不止于此。”
他不免想起昌平郡王汲汲营营想要抢夺的那点权利,心底好笑,这点权势容皇后还没放在心上,只想着关起门来夺权,却不敢向外闯荡。
”王爷是说…原来漠北军和西北军都抽调将领纳入州学,是早有这个心思。”王妃轻声道。
“可惜了,这样的人竟生在容家。”诚亲王虽然有自己的心思,到底是流着皇室的血,开疆扩土是每一个皇室中人的执念,却没想到皇室中当真出了一个这样的人却是外戚,诚亲王不由得扼腕,一个外戚的身份,注定他无法获得宗室和朝臣全部的信任支持,走得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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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七年,吐蕃入侵大钦属国小勃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