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烁当时年轻气盛,以为抓住古荣延就可以顺藤摸瓜带出一连串嫌疑人。没想到,转接口一坏,上下游像断裂的电线,纷纷缩回熄灭,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转接口坏了,就换一个。
阶级跌落的贾邦年是最好的人选。起初他做的大多是上游的白道生意,但是贪心不足,欲望不止。在钱三爷的介绍下,他认识了上一任白手套的后代,古瑭。
上游不常露面,而下游的黑道、商人都是古家的入幕之宾,古荣延出入酒局时从未回避过古瑭,还常年把他带在身边认人。古瑭当时只以为是交好的叔伯,都一一暗自记下,却没想到,这份名单最后成了引诱贾邦年的鱼饵。
古荣延的案件一直追踪到了古瑭,陈明烁监视了他几年,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发生了那起盗窃案。此案与白手套毫无关系,但他还是为古瑭赎回了表,为的就是赚取一份人情。
没几年,贾邦年崭露头角,像当初盯上古荣延那样,陈明烁嗅觉敏锐,再次盯上了他。在那一晚的露台上,贾邦年走之后,陈明烁紧接着出现了。
基于那块手表的回报,古瑭同意了他的计划——
利用贾邦年对名单的急迫需求,古瑭作势卧底到他身边,与那些下游的亡命之徒重新建立联系。贾邦年掌握了上游人脉,只要稍加牵线,下游原先的保护伞就渐渐浮出水面。
半年时间里,古瑭像个桥接断肢神经的外科大夫,将这些脉络梳清楚,装订成册,此册便是花皮书。上下游的名单分为两册,上册为国之根本的《牡丹》,下册则为毒害烂根的《罂粟》。
这本花皮书像缠绕的荆棘丛,里头不断伸出贪婪的双手,毒害压榨着百姓。但若东窗事发,罪犯只会是贾邦年一人。
如果粗暴地将其抓住,结果不过是多了个坏掉的转接口。故此,陈明烁选中了霍叙冬,让他伪装成一个更好用的白手套,依托古瑭的里应外合,把贾邦年的“客户”一条条输送到他的公司,最后将花皮书里的双手一一拷牢。
“卧底不到一年,就能厘清千万份关系链,将七成嫌犯输送给了霍叙冬,你很厉害,也让我刮目相看,”陈明烁拍了拍古瑭的肩,“等这件事圆满结束,有没有兴趣考到我厅,为人名服务?”
古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杂草,失笑道:“不了,我纹了纹身,考不了公。”
是个幽默的笑话。
本是个阴天,到了傍晚时分,夕阳却意外地从云层散落几道霞光,山脚村落升起了袅袅炊烟,是一家人晚饭的时候了。
也许被眼前的生动气息所感染,陈明烁突然感性地问了句:“为什么当初会答应我的计划?我当时警告过你,我对成功只有一成把握。这是一条随时会跌落悬崖的不归路,稍有不慎,你就会被贾邦年发现,永远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暮光中,古瑭眼神闪烁,笑得温柔:“因为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解释道:“在你找到我之前,大伯的事一直是我心中难以纾解的心结,抑郁和自卑始终让我无法面对叙冬,但他不该跟着我承担这些。他的心意我一直明白,我也想奔向他,成为他的爱人,所以必须也有爱他的能力。我不能再自怨自艾下去,对抗心魔最好的办法,就是亲手解决了它!”
是狼还是狗,在此刻似乎有了答案。他绝不是摇尾乞怜的狗,而是一匹咬破荆棘的狼。
——
本是个阴天,虽在傍晚露了几缕霞光,可到晚间又落起了雨。
古瑭踩过水坑边缘,石子骨碌碌地被踢走,衍开了波纹,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