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之前,他始终抱着一丝希望,无论被翟思洛怎么讽刺打击,无论翟思洛跟沈卓礼在公众面前有多么恩爱,他都执着的相信,只要他继续努力,总有一天能让翟思洛原谅他,因为他始终相信,过去翟思洛那么无私那么深情的爱过他,现在他就算恨自己,这种恨也不会持久,总会转变成爱。
然而翟思洛刚刚说的那番话,让他的信念全部崩塌了,从一开始,翟思洛爱的就不是他。他唯一的那点坚持和自负,此刻全都被击得粉碎。他站在这儿,就像一个自欺欺人的跳梁小丑。他的戏份早就落幕,根本不配站在聚光灯下,甚至从一开始,主角就不是他。
上一次沈维希露出这种被击垮的表情,还是生日那天,看到他和沈卓礼在一起时,今天,他眼底的绝望和痛苦更加深刻,仿佛由内到外彻彻底底的被他伤透了。
“小洛,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沈维希抓着翟思洛的袖子,脸上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和痛苦的哀求。
翟思洛神情依然平静,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他不用开口,沈维希就知道他所有的希望已经破灭了。他按着绞痛个不停的胸口,喉咙里似乎有股血腥味涌上,整个人血色全无,站都站不住。
他在翟思洛面前已经一丝尊严也无,他曾经让翟思洛尝到过的痛苦,此刻以同样的方式报应在了他身上。
“小洛,我们走吧。”
沈卓礼不知何时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握住翟思洛的手。
两人再也没有看沈维希,一起进了电梯。
“刚才……你是不是都听到了?”电梯里,翟思洛试探着问。
沈卓礼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没出现,就是因为想听翟思洛接下来会说什么。他承认他很恶毒和自私,看着沈维希大受打击,灰心绝望的样子,他胸口隐隐有种快意。
见翟思洛不再说话,沈卓礼转头看他。
“你就不想问问,我听到那些话是什么感受?”
“好吧……我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翟思洛不确定道。沈维希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但好歹还叫沈卓礼四叔呢,自己现在也算是他的四婶,如果把话说的太绝,是不是不利于以后维持亲戚关系?
“你这不是残忍,是太温柔了。以后沈维希估计还会感激你。
沈卓礼揽住他的肩,带着他往外走,“别想那些了,现在吃大餐最重要。”
颁奖礼结束没几天,翟思洛就接到了一个电影男主角的试镜邀请。自从走红后,各种电影电视剧本雪片一般递到了公司,只是质量参差不齐,李乐在其中都挑花了眼,筛选一番过后也就几个剧本能看,大体无非都是些言情偶像剧之类的,翟思洛并不感兴趣,都拒绝了,但这个本子,他看到导演名字的第一眼就有了要去试镜的冲动。
导演姓徐,科班毕业,早几年喜欢拍晦涩难懂的先锋电影,在国际电影节上拿过不少奖,后面重心就逐渐转向商业片,完美的把握了商业片和艺术片的平衡,前几年拍的片子既赚够了票房又赚足了观众的口碑,可以说非常受投资商喜欢。
他拍的电影往往带着讽刺的黑色幽默,喜欢聚焦市井底层的小人物,擅长设计意料不到的反转情节,往往让观众离开影院时笑中带泪。翟思洛上辈子就是他的资深影迷,只要他出新片,必定会组织身边的人去看,而且把他所有的电影蓝光DVD都收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种天降大饼会砸到他身上。
李乐就不爱听他说这话,好像接到这个本子都是运气似的,“什么大饼不大饼的,你有实力又有演技,而且刚拿了影帝提名,人气又高,不挑你挑谁?”
“这还只是试镜,人家会不会选我还不一定呢。”
“你放心吧,我早就调查过了,其他两个试镜的都是投资方塞过去的流量小鲜肉,我估计徐导看不中。”
得到李乐的保证,翟思洛的心情也没有轻松多少,他这几天还是得好好揣摩一下剧本,想想怎么样用最完美的状态参加试镜。
这几天沈卓礼去了欧洲出差,家里就剩他跟小九,沈卓礼怕自己不在,他又开始昼夜颠倒,一日三餐都打电话监督他,逼着他必须好好吃饭喝药。
翟思洛被他天天督促,生物钟还真调整得比之前规律了些。
这晚,翟思洛正在跑步机上锻炼,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你好,请问是翟思洛先生吗?这里是市第一医院,沈维希先生正在做手术,您是他的紧急联系人,能麻烦您过来一下吗?”
翟思洛看了眼屏幕显示,第一直觉是诈骗电话,正要挂断,忽然看到房
里液晶电视屏上的突发新闻,上面显示宛城某高架路段出了连环车祸,有六七辆车连环追尾,现场状况很惨烈,所有司机和车上的乘客都已送医。
他问对方,沈维希是不是出了车祸。
“是的,刚送过来。您应该看到新闻了吧,我们真不是诈骗电话,您可以放心。”
翟思洛想不通沈维希怎么会把自己设为紧急联系人。
“他手机里应该有他家人的电话吧,我跟他不熟,你联系他父亲吧。”
翟思洛的冷漠让那头的护士有些诧异,她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对方朝她使了个眼神,她立刻会意。
“是这样的,病人的手机马上就没电了,我们只能先打这个电话。我们听到病人昏迷时一直在叫您的名字,您就来看他一眼,也不行吗?”
翟思洛表情不太好看。他当然不想过去,可沈维希要是真因为车祸出了什么事,或者躺在手术室里再也醒不过来,他不去见他,又显得太残忍了些。
“我知道了,待会儿我会过去的。”
翟思洛放下剧本,穿上风衣外套,拿起钥匙,摸了摸小九的头,便出了房门。
窗外下着小雨,他进了车库,钻进跑车里,发动引擎,银色的流线型跑车呼啸着驶入了黑色的道路。
照着护士说的病房号,翟思洛很快到了住院楼二十一层,这里是VIP病房区,并没有什么家属走动,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旁人应该一时也认不出他来。
到了三号病房门口,他皱了皱眉,强忍着心中的排斥,敲了敲病房门。
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翟思洛推开门,一个穿着浅绿色护士服的护士坐在那里,见他进来,笑了笑,连忙起身出门。
翟思洛将目光转向病床上的男人,他以为会看到沈维希全身插着管子的样子,没想到沈维希除了脸色苍白了些,手臂上有些擦伤,其他地方看起来并没什么异常。
“你骗我?”翟思洛眉头拧着,很快明白过来。
见他转身要走,沈维希连忙下了床,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小洛,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出了车祸,只不过没有其他人那么严重而已,你看,我手臂上还被玻璃刮了一道口子。”沈维希怕他不相信,连忙卷起袖子,给他看自己左手臂上的伤口。
“我只是想见你,才把伤情说的那么严重。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至少他现在知道,翟思洛对他不是完全绝情的。
翟思洛看着他一脸卑微和恳求的模样,忍不住讽刺的笑了声。
“沈维希,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以为自己像条哈巴狗一样追在我屁股后面,我就会感动,会对你心软?你错了,现在的你没有半点之前的神采和自信,反而更加让我厌恶,让我从心底里看不起你,明白吗?”
也是这一刻,看着沈维希满脸凄惨和讨好的样子,翟思洛忽然就明白了,当初沈维希俯视着他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一段感情里,那个爱的卑微的人在另一个眼里往往并不是多么深情的形象,而是这副软弱可笑,自尊全无的模样。
这种把姿态放低到已经失去了人格
魅力的人,又怎么可能被那个高高俯视他的人所喜欢呢?
翟思洛那番话让沈维希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也让他突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他自己都想不通,上次在颁奖典礼的后台他不是已经心死吗?为什么他还是不放弃,非要舔着脸,像条狗一样卑微的乞求他的一点怜悯?
这样可笑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让翟思洛对他回心转意?
他右手紧紧按着剧痛的胸口,喉咙里那股血腥味越来越重,忽然胃部一阵痉挛,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