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能视物时,房间里传来一阵激越的鸟鸣声。
自离开周家宅邸后他就没再用过凤凰鸟做铃声,此刻听见,居然有些怀念。
大概还是死了,他想,但愿父母和弟妹,都能够顺利逃出生天。
死后再梦回周家一趟,也算是了却夙愿。
思及此,他仍然躺在自己的床上,并未出声制止凤鸣。
一切都还是旧时模样,床帷,纳米桌,仿旧百叶窗外投来年轻恒星的灿烂光辉。
再躺一会儿,他想,反正也不必起了。
他自小克己复礼,认真钻研,哪怕嫁给太子也从未停止谋划,最后不曾想,仍然落了一个悲惨结局。
太子……他突然弹了起来,段淬珩呢?他还活着吗,他为何要救自己,什么又叫于他还有这点作用?太快了,死前那一眼,突兀的,却极为温柔的声音里,有太多周子渊想不明白的事。
他猛地起身,撞到床头,头晕目眩,耳边仍是悠扬的歌声,却听得他头疼欲裂。
不,不对,这一切都太真实了,他有痛觉,甚至能感受到日光落在脸侧的热度。
他终于对凤鸟喊停,试着唤醒自己的通讯器。
清晰镇定的女声传来:“承武十三年既星历1030年,七月九日,早上八点四十五分,晴,有微风。今日较昨日晚起十五分钟,血氧心跳正常。”
他又问了一遍:“今夕何夕?”
“我不认为你没有听清。”内置系统昭越冷冷回答,“承武二十三年既星历1030年七月九日。”
七月九日。七月九日。他与太子在皇帝陛下赐婚后一个月即成婚,其仓促,在皇室婚姻里极其少有。大婚那日是……八月九日。
也就是说,赐婚恰是今天。周子渊若没记错,应当是一大早父亲上朝回来后不久,刚要说些什么,谕旨便到。
“我是谁?”他问。
“周子渊,财务大臣长子,现礼部侍郎秘书,有望……”昭越似是不满主人的问题,没再说下去,反倒开始播报提醒,“九点,日程,早餐,地点……再次提醒将在五分钟后。”
他一时有些愣,低头去看自己穿着,通讯器贴心地给了他一个面对面个人投影,面前的他一身睡衣,头发微乱,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你头发是有点乱,但也不用这么吃惊。”内置系统冷静地吐槽。
它的主人却并未理会,周子渊直直奔出了门,到自家客厅。
他的早餐已经放在桌上,牛油果草莓燕麦酸奶碗,边上是几片烤好的法棍面包。母亲正在喝一碗肉粥,见到他,笑笑:“子渊没睡好吗,怎么这么匆忙?还是礼部临时有什么活动,你今天不是放假吗?”
周子渊下意识地答话:“妈,没事。就是醒了,我一会儿就吃早餐。”
他洗漱完出来,才问自己母亲:“爸回来了吗?”
“快了吧,早朝一般到九点半,你帮礼部侍郎整理资料,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周延盛到家时,见到自己儿子坐在餐桌边等他。
“有事跟你讲。”周延盛说。
他话音刚落,一道密信框强制投影在空中。
竟是皇旨,果然是皇旨。
周子渊听到钦此二字,回头看自己的父亲母亲。令他意外的是,父亲竟然有些惊讶。
上辈子接下谕旨,父亲只说当日早朝陛下问了一句太子是否愿意,太子点头后,他便也无从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