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时刻,他才能确定卡尔说的话是真的。
“我又不可能强迫你做什么——我根本就没想做什么,你至于吗?我只是和你讲了一些屁事,你可以不听或者骂我,但不要又附和着,又把我当成什么传染病源似的。”
他生气地说。
卡尔也知道这样过度的躲避很容易被误会,于是道歉。
但波多尔斯基还是要气鼓鼓的背过身去沉默坐着,只留给他一个漂亮的背脊。
卡尔轻轻地戳了戳他,没反应,又戳了戳。
第三下被像猎豹一样启动的波多尔斯一下子转身抓住了手腕,怒喊你还玩上了是吧?
卡尔猝不及防被这力道按进床铺里,只能这么呆呆地抬着脸看他。
波多尔斯基也顿住了。
说到底理解与爱是两码子事,波多尔斯基确信施魏因施泰格爱他,但对方不会懂他,甚至可能是逃避着故意装不懂的。波多尔斯基确信卡尔懂他,但对方不会爱他,甚至可能是逃避着故意不要爱的。
他们都太狡猾,而波多尔斯基学不会,他是多沮丧啊。
“对不起。”他缓缓松开手腕,低声说:“睡吧。”
他把灯按掉了。
卡尔听他窸窸窣窣地钻进被子里,不知该如何说话,怕又惹他生气,在不安和无法回应对方的难过里慢慢也犯困了。
“卢卡斯?”卡尔小声唤他。
有人翻身,无人应答。
卡尔睡着了。
半夜模模糊糊醒来,他想喝水,起身发现身边的床榻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并没有人躺着,被子随意掀开,一半掉在地上。
他猛得被吓清醒了,刚猛地站起来,一抬头就发现波多尔斯基正环抱着一条腿坐在窗边,被月光照成一个孤独的剪影,整个人都被刷成了银白色。
无关他们的情谊是否深厚,卡尔都在这一刻感到难过。
在这一刻,他甚至希望自己爱波多尔斯基。可这个世界上人太多,爱太少,这并不是自己可以主宰的事。
“卢卡斯。”他轻声呼唤对方:“你怎么起来了?去睡觉吧,窗户旁边好冷。”
卡尔温柔地拉他起来。但波多尔斯基的手反而不冷,掌心滚烫的,卡尔自己的手才是冰凉凉的。
波多尔斯基也没反抗,就只是沉默着任由他牵着,任由他把他裹进被子里。
他只是忽然说:“我讨厌拜仁,讨厌你们。”
而明天他还要穿上印着红蓝队徽的球衣,坐替补席忍受冷眼和孤独,或替补上场煎熬于压力和嘘声。
它是一件华美的红色战袍,可波多尔斯基偏偏就是不喜欢。
他怀念科隆大教堂矗立进阴云中的尖顶,怀念蜿蜒的莱茵河,怀念简单又自在的更衣室,怀念胜利后勾肩搭背前往烤肉店,怀念回到他的小房子里去,把衣服挂进衣柜,鞋子甩脱在地垫上,在茶几上拆一包薯片。
没人告诉他新生活会这样难过啊。
“生活简直是一滩狗屎,甚至没人愿意亲我。”
卡尔俯身吻他的额头。
波多尔斯基恼火地翻身,用手背挡住眼睛,带着哭腔说:“要你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