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忽然感觉头顶的晃动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有什么声音。他吓了一跳,赶紧按住本子回头,而后吓了更大的一跳。
巴拉克灵活地从高处三两下就跳了下来,比卡尔刚刚慢慢爬下时的动作利索不知多少,拍掉身上的草屑,黑发披散,忽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卡尔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睡午觉后做梦了。
然而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很。
他不懂对方这又是要做什么了——在过去的半个月中,自打科隆那一晚过后,他们就一句话也没讲过了。
卡尔不敢再靠近他,他害怕对方又给他什么错觉,而后毫不留情地抽走,害他坠落悬崖。
可巴拉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像只是在美好的午后偶遇队友,心情又很好,所以顺便来搭话似的:
“你在看什么?”
卡尔说,大海。
这无聊到让人尴尬的答案,巴拉克却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就站在他几步之外,闲散地靠在树上,手抱在胸口,安静地抬头看阳光。
卡尔想问他有事吗,又莫名怕问出口后,此刻神秘却美好的寂静就要消失了。他明知自己该走开,践行他的“远离政策”,可身体又一次瘫痪着不听使唤,一步也不愿挪开。
于是他继续低头画画,过了两分钟后巴拉克又和他说:
“我能看看吗?”
卡尔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就是在等这份好奇和关注,所以才装模作样地不走,装模作样地画画的。
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可手却不听使唤地抬起本子,递了过去。
巴拉克竟不是弯腰看,而是在他身边坐下了,把脑袋凑过来。卡尔屏住了呼吸,本能地想缩回手,但已来不及了,对方就这样坐着,手掌撑在他屁股后不远处,斜过身子来看。
他宽大、骨节分明的手在小小的本子上翻动,一根手指头好像就可以捻坏一张纸,所以动作格外轻。全翻完后,他又默默地把本子推回给卡尔,人却继续这么坐着望远方,没有走开。
隔着一米的空气仿佛也能感受到体温。
卡尔的脑子是真的成浆糊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低下头来继续画,更用力地画,却不知道自己该画什么。
他怕自己调水彩又手忙脚乱,于是丢了它们,拿蜡笔画。
可蜡笔也不坚固,不小心被他按裂在纸张上,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管,巴拉克却伸出手来,把正在沿着竖起的本子缓缓下滑的这一截小小的笔头揪了出去,在手指间碾碎,仔细看了看。
卡尔多想和他说话,说什么都行,却又说什么都不行。
说什么,他都怕自己无聊,怕对方走开。
他多卑微,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