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单单只说练武挥刀的消耗亏空,便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起的。
就这满满登登的一桌子菜,要不是为了从秦彪口中套点话,季修也不可能豪奢一把。
两人加起来,足足吃了五六十大钱,都能去市集提上两斤猪肉,或者几斤糙米糙面了!
就之前他啃起来硌牙,掺着木屑的饼子,才一个大钱一块。
这什麽人家能顿顿吃啊。
怪不得烧窑子的终年烧火,给人拉轿子的累断了腰;
东市西街劈柴火丶沾着鱼腥血气的渔夫屠户,来来回回,数上三代也没怎麽换过。
从没听说过哪家小子,去了武馆便脱胎换骨,成了大派子弟,飞黄腾达。
最多最多,
也就是有极个别的,练上了两手拳脚,去了帮派,当了差役,这也就算是翻身了。
他要没得了造化。
多半,也就这般了。
季修本以为,林如月给了自己五两银,如若顺利,此后便能捞上两本武道秘笈,预支一二,从此飞黄腾达,独霸天下。
但是现在看来...
此世王朝丶江湖丶门阀丶势力!
对于『经籍』的把控...已经大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一环又一环的扣下来,哪里是你说翻身,便能翻的!
「老哥,我知道你是好意。」
「但...」
「我还是想试一试。」
季修咬了咬牙,遂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碎银。
按照物价,足足能换得『一千大钱』,对于他这样的马夫,甚至是秦彪这样的护院来讲,都算是一笔巨款了。
「这几日在林宅,我人生地不熟,全赖老哥照料,当日能得林小姐赏,也多亏了你提醒,不然也未必能落在我手里。」
「而今日之事,无论之后事成与否...」
「这钱,拿着。」
「指个门道。」
季修起身,抱拳,目光灼灼。
抄起一张大饼,划拉着碎肘子丶蒜黄瓜,搅和卷在一起就往嘴巴里送的秦彪。
看到这近乎一两的碎银子,顿时一噎。
他看着一桌子菜,又看了看这小碎银,眸光亮了亮,有些醒酒。
「你是真不死心啊。」
秦彪停下了筷子,抬起手。
但犹豫了下,并未拿这钱:
「银子收回去吧,你再加点我真要了。」
「但我一不能教你传自他人的傍身武艺,二又白吃了你一顿饭食,再收钱,不合适。」
「不过,你要硬说的话...」
「想练武,确实有更低的门槛。」
「安宁县很大,早年闯荡江湖,入过境的『武夫』,到了老,也有不少归乡的。」
「有些人终其一生,悟不得真武奥妙,手底下功夫不硬。」
「而在不能成就『练气大家』之前,锁不住气血,都得讲究一个『拳怕少壮』的道理,一旦开武馆,镇不住场子,那是白白给人送钱,砸自己招牌,晚节不保。」
「所以,」
「你若是寻这些有些本事,但又在县里面站不住脚的老拳师丶老武师,去奉个茶水。」
「说不定花个几两银,也能琢磨点门道。」
「只不过便宜的,没几个好货。」
「你老哥我练了十几年外功,也算半只脚迈入进去了,挥兵可开碑裂石,虽还做不到赤手空拳,打出『劲力』,但那些年老体衰的老头子,真掰扯掰扯,未必比我强出多少。」
「嗯...」
秦彪沉吟了下,忽然借着酒劲,砸了下拳:
「但有一个例外。」
「听闻县东头『火窑』边上,有个断臂武夫,姓段,自打前几年,从外边到了安宁,当了两年都头卸任后,便一直深居简出,像是有真本事傍身的。」
「曾有传言说,他不弱于一般的武馆拳主!」
「只不过...」
「此人脾气怪异,在自家院里摆『龙门阵』,并不似那等见钱眼开之辈。」
「据说,只有通过他考核的人,才能确定是否是块练武的苗子,有交钱学武的资格。」
「过不了的,给再多银子都不收。」
「你若是真想练点真本事,倒是可以去试试,」
「就算不成,还能省下一笔冤枉钱呢。」
秦彪带着点醉意才刚说完。
季修已经将这一字一句...
悉数记载了心里。
「城东,段都头麽...」
他握紧了拳。
随即,心中已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