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佩梅进去,侧殿只见父亲一人,她还未语,只见父亲坐在案后,含笑抚须看着她。
一时之间,佩梅以为这是梦,一瞬间热泪盈眶,飞快入了殿堂,清晰看到他头上的白发,方才跪拜在地。
“你这小娘子,哭甚?”佩准这厢道:“赶紧起来,你怎么地连纸笔也未带?我看你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父亲语带责备,一如在家中听到的那般随意亲昵,佩梅抬起头来,忍住泪道:“备了的,走到路上,方才忘了带,宫人回去取了,等下就送来。”
“怎地还是这般迷糊?”
“我连账本也忘带了,昨晚便搁在床边,临走前还查阅了一翻,出门走得太急,忘了。”佩梅如父亲的示意,坐到他身边,眼睛里含着泪花道。
佩准顿时失笑不已。
他这个小闺女,什么都好,就是急起来忘性大,好在她着急的事情少,犯的次数少,偶尔犯一次,家中人就当玩笑取闹她。
按理说,她进了宫来,已为人妇,不能这般了,可谁说嫁了人就不能当父母的小迷糊了?佩准弹了下她的小鼻头,笑道:“下次可不能了,长记性啊。”
“是,爹爹。”
“近来饭吃得怎么样呀?”
“吃得甚好,上次苑娘姐姐,我吃完两碗,她一碗还没吃完,我还能吃一碗,见姐姐吃得少,不好意思吃了。”
“哈哈哈哈哈,”佩准大笑,“可是羞了?”
佩梅眼里含着泪,嘴角含着笑,羞怯点头。
“她是吃得少,那是吃得精,饿了就吃点,和你在宫里不一样,你自己开的小厨房,随时动手,便是柴禾用得多了,也得往前面拿,是得算着点,不能任性喽,小梅娘。”佩准怜爱看着他家的小娘子。
小娘子要是嫁个知进退,心有丘壑的书生,一生不说大富大贵,想来柴米油盐皆是不缺,皆能自己做主。
她隐于市井,不用见识过大的权利,也不用被权利威逼恐吓利用,一生安虞,也是为人一世难得的福份。
可惜她赶上了便是她祖父也没推演出的天变,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要随着佩家一道吃苦了。
“女儿知晓,您可用过膳了?”
“用过了,陛下上小朝之前,我随他吃了点,你给爹带吃的了?怎么不见?”
“马上就来。”佩梅脸上飞霞更烈。
“也忘了?”佩准见她窘迫不已,便是哈哈大笑,这厢才仔细打量她的眼睛,见她眼睛下方带着些许青色,笑道:“一夜未睡,是罢?”
佩梅咬着贝齿,憋着通红的脸蛋,看着父亲大人大笑的脸,轻轻颔首。
“好孩子。”佩准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宽慰她道:“是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顾不上和你说话,还好接下来我们还能见上几次,来,这是你祖父得知我们要在始央殿见面,亲自回去挑出来的书,都是给你的,这也是嫁妆啊,回去了,记得写你的嫁妆薄上,以后好当是你的财物过继给你。”
佩准见女儿没带账本过来,便把他这边的事先跟她说了。
他解开包着书本的布帛,老爷子把家里世代传的“世经”三册,“算经”六册,“经演法”两册,“天载”一册拿了过来。
他把书本拿给女儿看,道:“世经和算经九册,是为抄本,这两本经演法是我们佩家拿到此书的那代祖宗传下来的,你祖父说这本书讲究一个缘分,就像他看得懂此书,我至今还是对这本书半懂不懂,你小时也见过它,还摸过它一次呢,可还记得?”
佩梅朝父亲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