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围的司机、外圈的安保队员,"玛莲娜不假思索,显然已经进行了缜密的收尾工作,"都是自己人。"
玛莲娜办事向来无可挑剔。有吉里安诺压着,组织里的小伙子哪怕知晓赫耳墨斯的身份也无伤大雅。事实上,经过这一遭,艾波已产生想要舍弃这个身份的想法。西西里不需要克罗切,也不需要赫耳墨斯。不过具体实施细节要根据时势进行。
垂眸掩去眼中的思绪,艾波接着问:"医生呢?确定…咳咳"
喉咙深处、气管内壁仿佛卷进了一根软羽,痒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个动作又牵扯胸前的伤口,每咳一下都像是流星锤不由分说地砸在胸口,阵阵闷痛间夹杂零星刺痛。越咳越疼。
这还是注射吗啡、镇痛效果小幅消退的情况,难以想象,等到晚上她得有多疼。空前绝后的,艾波打从心底憎恨一个人。恨得咬牙切齿。
玛莲娜连忙上前轻拍她的背部,轻声细语:"主治医生是莫里蒂夫人的女婿。方才那位是他的学生,绝对不会泄漏你的身份。目前外界只听说赫耳墨斯遇刺,在医院生死不明,其余细节一概不知。"
艾波洛尼亚终于停止了咳嗽,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依然阴沉至极,天光照得楼下常绿的柑橘树和橄榄树混浊扭曲,树冠像是一团散开的墨点。
“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医院到底人多口杂,她的身份暂时不能公开。
玛莲娜脸上浮现笑容:“已经安排好了。”
当晚,艾波洛妮亚悄悄转移至翁贝托酒店。
*
迈克尔被关押了起来。
逼仄的房间,四周是发黄的石灰墙壁,没有窗户,所有的光源仅来自那扇敞开的门。
门口两位保镖呈夹角坐着,确保如果被关押者攻击其中一个,另一个可以第一时间击毙他。
迈克尔苦笑。囚室的门大开,他们似乎就等着他逃跑,好名正言顺的取走他的性命。
至少,他感谢他们没有立即杀他。不是因为他惧怕死亡,而是这背后所代表着的、他唯一关心的事——艾波洛妮亚还活着。
他本该想到的。她未在他面前刻意掩饰。
艾波洛妮亚,赫耳墨斯。和善甜美,狠辣狡诈。她的一体两面。
时间永无止境的缓慢,浅淡阳光投在地面的痕迹,自门的东侧爬到西侧,如同推动太阳的圣甲虫,周而复始。
迈克尔枯坐在狭窄的床上,静静等待终结。
一切的愤怒、痴迷仿佛诡谲糜艳的幻梦,伴随那该死的、该死的一枪,遽然粉碎。命运充斥着随机性的美感,他的世界沦为空白,只剩下那血腥而不详的颜色蒙在眼前,时时刻刻,红得刺眼。
第三天,方形的光块才刚刚触摸到门框,外间传来说话的声响。
比安奇步入室内。这是一幢巴勒莫的民居,主人家长期住在巴勒莫西面的工厂宿舍,房间空置,借给他们当活动据点,以抵消住宿费。
长相悍蛮的年轻人从兜里掏出几块奶糖,递给看守人员,问:“怎么样?”
其中一人回答:“每天一动不动地坐着,不过到了饭点自动就出来,十分听话。硬面包和凉水吃得干干净净。”
另一人讥笑:“像猪猡一样。”
比安奇伸头,往房间望去,阴森寂静的空间,男人脊背微弓坐在床铺边缘,两手搭在膝盖,手掌自然垂落,一动不动,仿佛凝固在浓稠得化不开黑暗里的昆虫。
他盯着囚徒,对另外两人说道:“算他命大。艾波还活着。她要见这个美国佬。”
比安奇冷眼看着狂喜席卷暗室,囚徒倏地站起来,胡子拉碴的脸庞,双眼呈现野兽般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