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枝已数不清自己在这待了几日,一日日昏昏沉沉地过去,怜枝时不时地做梦,梦到陆景策,梦到斯钦巴日,梦到已死去的旭日干——他沉浸在梦境之中,因而事实反倒成了虚幻。
某一日怜枝睁开眼睛,竟然看到了身旁氤氲着柔光的陆景策站在他面前。
身着华服的,面庞俊雅无双的景策哥哥伫立在这样肮脏的羊圈中,实在是显得有些怪异——
可怜枝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在陆景策的手触碰上他的脸颊时,怜枝终于克制不住大哭出声,所有的委屈在面对他最依赖的人面前时如洪流般倾泄而出。
“哥哥…景策哥哥……”怜枝眼泪淌入口中,“我想回家。”
陆景策只看着他,却不说话,那只覆在他面颊上手的力道却愈来愈大,指腹上的凹凸不平的疤痕擦得怜枝生疼——
“呃!”怜枝吃痛,而这点痛楚使他的头脑变得清明,沈怜枝浑身一激灵——怎么会有这样纵横的疤痕?
陆景策的手上只有长年累月使剑的薄茧,并不会这样粗糙……这个人不是陆景策!
怜枝猛然惊醒,眼前变得一片清明——哪有什么陆景策?哪有什么陆景策!
他面前的……明明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第48章 残花(下)
怎会有长相如此狰狞的一个人呢?眼歪嘴斜,肤色黢黑,脸上有一道从左眼眼皮斜到右下颌的伤疤,令人看一眼就生怯,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盯着沈怜枝,继而咧开唇角,露出了口中蜡黄藏垢的牙齿。
怜枝两掌撑在地上,哆嗦着往后退,只是他身后便是棚门因而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朝他逼近。
月光透过棚门缝隙流泻至怜枝的脸上,将他的面庞照亮,在看清怜枝面容的那一刻,男人的呼吸陡然粗重,眼中的淫邪之意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的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噜的低沉之声,又张开嘴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夏话,怜枝听不懂,怕的要命,“你……你说什么……”
“你别过来,别过来!”
那个夏人狞笑着朝他伸出手,怜枝死死拉紧衣袍抬脚去踹他,只是那夏人生的牛高马大,这一脚虽将他踹的龇牙咧嘴,却也不能将其全然逼退,反倒是激怒了他——
他直起身,一脚踹在蜷缩着的怜枝身上,怜枝痛得蜷缩起身子,头脑发晕时又被拽着后领扯了回来,怜枝面色惨白地看向他,“不要……不要……”
“呵呵……”面容隐匿在暗处的丑陋男人咧开嘴角,抬手撕扯怜枝裹在身上的羊皮外袍,沈怜枝蓬头散发地剧烈挣扎起来,“别碰我,放开我,放开我!!”
他一头槌撞在男子小腹上,将其撞出半丈后找准时机冲向棚门,二人的争斗惊扰了羊圈中的羊群,羊惊慌失措地在羊圈中窜逃着,挡住了怜枝的去路——
“啊!”怜枝一时不慎被一头公羊一绊,头朝下摔了个眼冒金星,他顾不得痛,猛然晃了晃脑袋,正要爬起时又被人踩住脊背,狠狠往下一压!
“呃!”怜枝已最快的速度转过身,冻伤的手被地上的枯草刮得生疼,在此处,他甚至找不到任何物什防身,要逃离更是天方夜谭,“你别过来,我求你……”
那夏人也不过是个管羊圈的奴仆,相当于是个狱卒,地位低下,自然不懂汉话。
他根本听不懂怜枝的哀求,此时怜枝的恐惧与眼泪反倒激发出此人的兽性,男人猛得往前一扑,用力将怜枝御寒的外衣扯走了。
顷刻间怜枝便被寒风包裹,外头的风雪这样大,不过这样一瞬他便冻得不能动弹,那夏人与他愈来愈近,那一刻,怜枝心中真的迸发出恨意——这么多日的恨都没有此时此刻这样浓烈,都没有这样鲜明。
沈怜枝转头望向棚门,眼中流露出绝望,他闭上眼睛,决意在那男人扑上来时去死,沈怜枝心中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