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必去陪他。”鸿胪寺卿半敛着眼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您还是得留在草原上。”
“殿下,草原上有个规矩——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忍再说下去,可沈怜枝也不是傻的,听了一半,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沈怜枝只感觉自己被一柄从天而降的巨斧劈成了两半,“你是说,是说……”
明明裹着厚厚的狐裘,可怜枝却浑身发凉,他缓缓地转过头,望向斯钦巴日的方向——
正好看见旭日干又向他行了大礼,“请左屠耆王即位!”
斯钦巴日是左屠耆王,他要继承大单于的位置,还要继承……还要继承原本应该嫁给他父王的沈怜枝。
沈怜枝愣愣地看了他太久,斯钦巴日似有所感,转过头,隔着风雪与怜枝遥相对望。他还沉浸在失去父王的悲痛之中,眼底泛红,更显悍戾。
那一刻,沈怜枝莫名就回忆起昨日帐中对方那毫不掩饰的、厌恶的目光,还有几日前对着自己的那抹森然一笑。
“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用刀砍下你的头。”
如果苏合那个不安分的老头子娶他,那么沈怜枝没准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可现在老单于死了,斯钦巴日那么讨厌他,他还能留个全尸吗?
沈怜枝不受控制地浑身发抖,斯钦巴日样貌英俊凌厉,又有些眉低压眼。怜枝记得陆景策跟自己说过,眉压眼这种面相不好,大多是凶恶之人,遇着这种人,一定要快快避开。
现在想来,表哥果然不会骗他,怜枝浑身上下的血都仿佛被冻住。
沈怜枝的眼前一阵阵发昏,两只拽着软垫的手一发软,而后忽然身子一歪,摔出了轿子。
怜枝的额头磕在地上,兀然漆黑一片,再之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等怜枝再醒来,已是几日后了。
他方睁开眼,却发觉自己躺在柔软的皮毛之上,小安子一直在他身边守着,见他醒来,很是欣喜:“殿下!”
“小安子。”怜枝手掌按着身下的皮毛坐起来,“我这是在哪呢?”
“咱们已到了单于庭了,殿下,您真是吓死奴才了……”小安子小心地将他扶起来,怜枝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裳也被换过了,换了一身干净的素白绢衣。
怜枝按了按太阳穴,同时一双眼睛在这顶穹庐中乱瞟,他身下这张床形制低矮,床边挂了被丝织物装饰的床幔,帐内各处都铺了毛毯,角落里还有一张杨木制的胡床。
沈怜枝看完,心凉了半截,他老说夏人都是蛮人,没想到还真是蛮人,这种地方……如何能住人?
“殿下……”小安子小声道,“这顶穹庐……已算是舒坦的了。”
怜枝顿时被绝望淹没:“我要回长安,我要回周宫,我想景策哥哥……”
小安子怕着祖宗嚷嚷着将人引过来,忙去捂沈怜枝的嘴,“殿下,您小点声……”
“回不去了。”小安子难过道,“左都耆王已即位,成为了新的大单于,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与您成婚了。”
沈怜枝见自己没缺胳膊少腿,脑袋也牢牢地长在脖子上,心里便还存了一线希望:“他那么讨厌我,想来不会娶我的。”
“虽然草原上有那荒唐规矩,可他既然是大单于了,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斯钦巴日不想,谁还能逼了他?”
“保不齐……他看我心烦,就让我滚回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