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处热了一小块。
女生在无声哭泣。
“姐姐,你也觉得很难过,是不是?”
事情从今天早上发生到现在,她为了不引起记者的注意,一直忍着,憋着,直到面前这个姐姐哭,她才敢跟着哭出来。
她知道,面前的姐姐不是为了许晨哭,可她实在太需要一个和她有相同心情的人发泄。
没来由的,她觉得这个姐姐懂。
“晨晨有心脏病,她明明可以不参加军训的,就是他们……”
死者的家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两位老人双目空洞,他们的头发像漂染过一样,在几个小时里白到看不见一根黑头发。
记者们蜂拥而上围上去,也包括黎淼的同事,可不管他们问什么,两位老人只说一句话:一定要为我们晨晨讨个公道啊。
就这样两位悲伤过度已经几近失智的老人,却成了女生嘴里咬牙切齿的“他们”。
她哭着对黎淼说:“姐姐你知道吗?他们跟晨晨说,她已经大学了,应该锻炼一下,故意不给她开假条,让她参加军训,晨晨有心脏病!她能撑得住吗?”
黎淼拍着女生的后背,手掌一起一伏间,她想到前段时间爆火的新闻。
一个从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癌症的小男孩,通过每天锻炼,最后癌症自愈。
那段时间里,他成了所有或癌症或其他先天性病症患者心目中的希望和英雄。
无数健身房拿他的事迹打广告。
于是许多患者不管医嘱,不顾身体条件,纷纷开始高强度锻炼。
人都会带有侥幸心理,想着运动出事的概率那么小,总不会是我。
同时又贪心,想着运动康复的人那么多,万一就是我呢。
黎淼看着跪在记者面前的两位老人,他们的穿着虽然不新潮,但原本至少干净,此时已经毫无尊严可言,皱皱巴巴地贴着身体。
她的心刺了一下。
“其他身体不好的同学都在树荫下面休息,晨晨明明身体最不好,却还要被暴晒!”她怀里的女生情绪激动起来,气的发抖,“教官还说她装病!!!现在晨晨死了,他们满意了吧!”
女生的音量倏然拔高,引来不少人侧目,尤其是带着记者证的黎淼还站在这,相当于告诉所有人,这个女生与猝死女生有关。
想到这点,黎淼摘了自己的记者证,扔到地上,把女生拽到更远处的灌木丛旁。
但是晚了。
他们对话被其他人听到了。
刚才说女生是蹭热度的记者,这时一个箭步冲到死者父母面前:“听说你们的女儿有心脏病,但你们不给她开假条,强迫她参加军训,才造成今天的局面,请问这属实吗?”
猝死女生的母亲在听到这句话后,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她死瞪着面前的记者,干涸的双唇急速颤抖,神色痛苦的她忽然尖叫一声,沙哑的嗓音像是乌鸦死前的最后悲鸣。在所有人都等待着她情绪崩溃后的回应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头撞向医院门口的石柱!
人群就像是一滴冰水掉进油锅,炸开了。
黎淼怀里的女生惊恐抱头,蹲在地上失声尖叫。刚才给她的矿泉水被她失手摔在地上,冰水四溅。
护士们抬着担架冲出来,死者父亲情绪失控到昏厥,摄影师们纷纷打开相机,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给新来的人解释,医院门口吵吵闹闹乱到失序,连树叶都惊恐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