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秦峥最近忙得很,叫他不要去添乱,又说他如果想要自己处置没问题,是转是卖又或者有其它的决定都行,他不会过问去处,但所有的做法都必须遵从一个前提,那即是它们绝对不能物归原主。
别让你秦哥他们知道,他再次提醒他任性的恋人,不然一个两个非得找上门来算账不可。
这条件不难,小孩儿当即点头答应了,早饭风平浪静继续进行,他晃着小腿慢条斯理吃光了毫无滋味的鸡蛋白,当沈铎在他粥上添了一勺蘑菇丁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来问秦峥他们在忙什么。
沈铎搁了勺子去弄那块被他挑出来的蛋黄,随口说,外头的事,你想听吗。
……唔嗯。宁予桐舀了一勺混着蘑菇丁的白粥往嘴里送,兴致寥寥朝他摇头。
得到允许之后宁予桐很快着手安排一切,他在沈铎的帮助下联系律师将秦峥等人的赠予全数交给了家族信托基金,因为数额不小,惊得老太太来了一回电话问他怎么会动那些东西,他拿着手机很懂事地安抚,说这不过都是他打发时间的无聊之举,左右也只是在他名下放着,与其单纯收息,不如一并交由基金会打理,也算是他对自家晚辈的一点照拂。
心肝,是你大哥的主意吗。老太太问。
他对着手机坚决否认,不是不是,大哥什么都不知道,您可不许乱栽赃啊。
他的辩白叫老太太在那头没了声音。
实际上被处理的远不止归入家族信托基金的那一部分,那天到过云山苑的职业经理人告诉沈铎他决定将手里所剩不多的颐品份额全部捐赠给本地一家慈善机构,由于颐品内部构成特殊,在应付完持有者本人后,他不得不前来询问沈铎的意见。
然而沈铎什么都没说,只示意职业经理人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整个处理过程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解决完所有的烦心事,他们的生活再度回到正轨,小孩儿终于会在没有沈铎陪伴的情况下主动到露台去照顾那些花草盆栽,生病时它们都由沈铎一手打理,那里头有他在几个月前种下的绿冰、栀子以及一种以彗星命名的小型藤本月季花,植株不高,但非常耐热,哪怕是暑夏也长势喜人,花开得最热闹的时候,保姆阿姨每次都会剪下三四枝捎回去给老太太。
他也很少再一个人窝在影音室了,医生来家里复诊过后建议他进行适当运动,因此沈铎重新购置了一批健身器材,从最基础的慢跑和瑜伽一类的有氧运动开始陪他一道锻炼。起先他并不积极,但沈铎始终严格地把控着每周的运动量,有时为了哄他,甚至可以答应例如背着他做完一组平板支撑这样苛刻的要求,时间一长,他也只能配合起来,不再想方设法为难他可怜的恋人——说实在的这也谈不上是为难,沈铎的体能非常好,这是他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实,那个时候,他的身体没有那么糟糕,甚至还有精力跟他一起练过一阵子泰拳。
他问沈铎还记不记得那些事情,少时的记忆太过遥远,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沈铎像以往每一次给出承诺那样认真,说,当然记得。
直至八月末他们都过着十分规律的居家生活,没有外界的干扰,这趟休养还算有所成效,他的精神比刚从半山回来的时候恢复了许多,不再嗜睡,平日里也不轻易低落颓唐。他的情绪一稳,沈铎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和祉的下属大概是最先察觉这一切的人,因为陪护,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高层会议不论境内外都只以线上方式进行,在最近的一次办公中,他们计划商定一项有关锂矿挖掘的投资方案,但会议中途助理却不得不示意与会人员停止发言——麦克风没关,因此列座的一干人等都听到了沈铎的声音,十分稀奇,他在跟镜头之外的某个人解释投资方与当地环保组织的冲突,以及为什么放弃南美锂三角转投东欧这样在事前的风险评估中就已经写得一清二楚的简单问题。
一时间人人噤声。
这对所有高层而言都是不小的冲击,助理更甚,接连几个月她和秘书室的人始终神经紧绷如临大敌,倘若不是亲身经历,她还以为这位精明而擅专的上司永远都不会有如此和风细雨的一面了,毕竟在和祉,从来没有人能做到向他提问且不被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