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
在白蒙蒙的光中,两个身姿挺拔的少年并靠在一起,很像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他们一起现在绿意灼人的樱桃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问他想不想吃樱桃。
“你想和我们一起去芬兰旅游吗?”
许是阳光太过灼烈,乌野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的时候,他听见自己回答:“不了,我还有别的安排。”
乌野确实有别的安排,他要去打工挣钱,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要他自己一块一块地挣。
他不想再多欠江家的任何一笔钱了……还有妈妈,弟弟。妈妈为了和那个男的离婚在打官司花了很多钱,还有弟弟,以后的学费……一串串数字压在他头上,他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去想别的风花雪月。
乌野还是在原来的小餐馆里打工,那里的老板是个单亲妈妈,人挺好。餐馆没客人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辅导老板的小女儿写作业,巧的是那个小女孩和乌野的弟弟在同一班,还是同桌。所以乌野经常会问她有关学校的事,弟弟有没有认真学习,有没有人欺负他。
乌宇性格有些懦弱,平时没少靠她罩着才没受班上那些野男生霸凌,所以两人关系很好。
“可是……昨天,我有在乌同学手臂上看到血……”姜卿安凑过来,用小手拢成屏状,在乌野耳边小声说,“是不是他爸爸又打他了?”
乌野呼吸一窒,按压下自己心中沸腾的怒火,脸上没有表露出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当天下午他就跟老板请了假,跑到陈洁家。
还是过去那个小区,世事变迁,很多居民都搬走了,居住环境比前些年显得有些破败了。
乌野一步三阶上到五楼,在门前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见人来应。
乱七八糟地堆在门口的玻璃酒瓶突然被一只窜过的老鼠撞倒,轱辘轱辘地滚到他脚边。乌野看到里面残存的些许褐色液体,有点想吐,他烦躁的又按了一下门铃。
片刻,“啪嗒。”一声,门微微开了。
小小的缝隙里,一张脸探出来,那只眼睛先是警惕地扫了一下来人的裤腿和鞋,顿了一下,缓缓往上移,眼神霎时就亮了。
“哥哥!”
门立刻被人打开,乌宇像一只弃犬看见久别重逢的主人一样,飞扑出来,紧紧抱住乌野的腰胯。
乌野回搂住他,目光向里屋看去。
他不常来,上一次来已经是两个月前。那时陈洁已经在和周国强摊牌要离婚了,他来的时候两人还在吵架,一旁两个小孩子在哇哇大哭,即使是这样,也比现在的场面要好看多了。
里屋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坏的家具碎片,好像经过一场大战。
乌野用脚踢开一条路,把乌宇牵到沙发上坐下。
“妈妈去哪里了?”他边检查着乌宇身上的伤,边问。
“不知道……”乌宇在哥哥面前,所有的委屈都憋不住,眼泪一滴滴地流,他吸着鼻涕,“她刚跟……爸爸打架,然后,就出去了……”
乌野沉默了会,“你……两个弟弟呢?”他问的是陈洁和周国强后来生的两个双胞胎儿子。
“被奶奶带走了……”
乌野环顾了一下四周,再看了看乌宇身上的伤。
他们就这么把一个八岁的小孩子留在这种地方?
他暗自咬牙,深呼一口气,站起来,“走,跟哥哥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