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下去拿晾干的衣服。”见江离依然说个没完,他随便扯了一个借口就逃走了。
下楼的时候正巧碰上提着竹篓的林姨,“小野?”
每天晚上八点,林姨都会准时把洗干净的衣服拿上来。
乌野是想下楼透透气,顺便去给树浇水,他拿过林姨手里装着他和江离衣服的竹篓,正要走,却听见林姨说:“小野,我刚在客厅里看见太太正和一个男的在说着话,好像......提到了你。那个男的好像......是你的妈妈的老公?”
乌野怔住。
他转身跑下楼,刚转过楼梯拐角一阵男人的尬笑就传进他的耳中。
他往楼梯栏杆下望去,客厅里果然坐着两个人,一个就是江离妈妈,另一个,他也认识。
周国强。
他还是那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土黄条纹POLO衫的下摆扎进腰裤里,把松弛圆滚的肚子吊在系着一串钥匙的皮带上。和江离妈妈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横肉从皱纹间溢出来,伴随着假笑一颤一颤地抖。
乌野其实并不太想要见他,以往去看妈妈和弟弟的时候,都有意躲着他。他讨厌这个人,尤其是对方那双藏在耸搭的眼皮下的三白眼看向自己的时候,黏液一般的目光让他觉得恶心。
乌野刚下楼的时候,似乎两人之间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周国强正咧着嘴止不住地朝江离妈妈点头,“好咧,好咧。有空请您吃饭,真的不知道怎么谢谢您好了!”他还有一堆话没说,就看见了乌野,立马高声道,“小野!嘿呦!快,过来坐!这小孩长得就是快!这不几个月不见,就长高了这么多,哈哈哈!”
乌野被他热情地扯过来,像只小鸡崽一样被用力地摁在沙发上。周国强大手揽过他的肩膀,装作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小野啊,最近怎么不来看你妈妈和叔叔了?学习很忙吗?诶呦,这衣服牌子好像很不错啊,夫人给你买的?你看夫人对你可真是好,跟亲生儿子一样。”
这话有点越界了,虽然每次有客人到江家来做客,如果乌野在场的话,江母也总会以“我们家的小孩”来介绍乌野,但是乌野觉得那只是场面话,她自己说说还可以,但是别人顺着杆子往上爬就不合适了。
况且,乌野和他这个便宜继父也没什么密切关系。
乌野下意识紧张又无措地看向江离妈妈。
江离妈妈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笑吟吟的样子,甚至还看着乌野说:“我哪有这样的好福气能生出小野这样懂事的孩子呢?我家里那三个,简直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乌野虽然知道她说的只是客气话,但是心脏还是漏了半拍。江离妈妈永远都会用那双漂亮温柔的眼睛注视着她的孩子。他无数次看到江离肆无忌惮地在妈妈面前毫无保留地展露着幼稚又任性的一面而完全不用担心会招来对方的厌弃与抛弃的时候,心里有个地方就又酸又涩地隐隐作痛。
江离妈妈近乎溺爱般纵容着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们。乌野有时候甚至有点嫉妒江家的三个孩子,因为他们与生就俱来了一种他这辈子都不可得的与母亲亲密无间的联结。
在面对外人——是的,对乌野来说,周国强相对于江离妈妈是完完全全的外人,江离妈妈从来不会说他的不好,极大程度上维护了他这个青年人脆弱的自尊心。所以他也非常地感激她,濡慕着她,甚至偶尔还在心里幻想着,如果她就是自己的母亲,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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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强坐了会,中途接了一个电话,他看到那个号码时神色有变,挤着那两道油腻的眉毛,对着江离妈妈说:“失陪失陪,实在不好意思,夫人我这边接个电话。”
江离妈妈点点头,指了指落地窗的一条走廊。
周国强小跑出去,虽然隔着一道玻璃,但是中年男人习惯性地扯着嗓子说话,屋内的两人还是能听到一些对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