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咋了?被我皇祖父打出内伤了?”已经开始寻思晚上吃什麽的楚王殿下,听着身後没了动静,於是扭头望去。
但随即,他的脸上,便显露出错愕,继而震惊。
因为李二陛下此刻微微垂手,他看着手中的传国玉玺,表情痛苦:“宽儿啊,当年爹真的错了吗……以至於我的父亲到死都不肯原谅我,天下人也视我当年那拚死一搏为谋逆之举……”
楚王殿下从未见过这样的李二陛下,他知道,越是强大的人,他的软肋,就越是脆弱。
就好比他自己,李宽至今都不敢回想,当年他是怎麽陪着祖母的灵柩一路来到长安的。
“爹……”李宽放下架在脑後的胳膊,来到李二陛下面前,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感受着老爹掌心的粗糙,那是多年征战留下来的痕迹,李宽突然仰头朝父亲微微一笑:“自祖母去世以後,我便明白,这世上最无用的情绪就是悔恨,我也不是劝您彻底放下过去,我只是觉得,您没必要把自己给逼成这样。
平心而论,如果现在的我的站在您当年的位置上,我也会那麽乾的,而且我会干的比您更果断,至少,这举事之前我肯定不会干出求仙问卜的事情,也不会给张公瑾骂我的机会。”
楚王殿下说到这里,李二陛下眼角原本聚集的泪水陡然一散:“你个臭小子,你还想着学朕当年?!”
“我说的是客观条件!你个昏君还想钓鱼执法?!”李宽闻言把眉毛一横,接着一把甩开老爹手,受到委屈的楚王殿下,当场不甘示弱的回击道:“我大哥跟我,可不是大伯与您当年,我俩感情好着呢!至於其他的弟弟们,嘿,我这当二哥的,在他们面前可比大哥还有威信!”
“那可不……”李二陛下的悲伤被眼前这个逆子在顷刻间赶跑,他想了想,随後又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你遭到了承乾的忌惮和排挤……”
“大哥他还敢排挤我?他要造反呐他?!”楚带王听人讲话永远只听他认为的重点:“那我就一个左正蹬,再来一个㱏边腿,完事了闪电五连踢再外加一个‘阿宽十八式’,咔咔一顿整,保证全活不打折!——我不让我大哥重新理解‘兄友弟恭’这个词,那我李宽的‘李’就是‘礼’貌的‘礼’了!”
“……”李二陛下觉得,自己的担忧看起来并非没有道理,但是又的确是多此一举——宽儿这孩子……谁能说他不是一个人才呢?
“行了……你当爹什麽都没说……”李二陛下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不懂年轻人……不对,错的是这个世界,错的是他李二自己,毕竟他家的楚王殿下……什麽时候会因为这点小事儿而为难过啊……
“唉……家门……”李二陛下的感慨只到一半。
“不幸啊!”楚王殿下便扯着嗓子抢走了下半句。
“你等朕养好了伤哈!”李二陛下觉得是时候展示真正的父爱了。
“哼!爹,我身体都还在发育,我这伤好得肯定比你快!”楚带王是懂怎麽控温的。
“好好好……”李二陛下点点头,看在手中传国玉玺的份上,他今天就不动手了。
“爹……”就在父子二人重新向甘露殿行去,即将到达殿前的广场时,楚王殿下看了一眼在大殿外对自己和老爹翘首以盼的的弟弟妹妹们,以及刚刚跨出殿门弯腰替兰陵整理头上发簪的长孙皇后,突然低声道:“其实爹你没必要一直耿耿於怀,武德九年的秦王殿下,站在玄武门外的那场大雾里,他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总之,能有今日,已是万幸,又何必再去苛责过去的自己呢?”
李二陛下再度停下脚步,受宠若惊的他,一度以为自己方才是出现幻听了——这麽贴心的话,真是宽儿那逆子亲口对自己说的:“宽儿你……刚刚说什麽?”
“没听见就算了!”生性不羁爱自由的楚王殿下,才懒得跟自家的昏君老爹玩什麽父慈子孝,说完这些话以後,他给了李二陛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只见他兴冲冲地朝自己的母后和弟弟妹妹们跑去:“母后哇!您是不知道啊,我爹他今天……可算遭老罪啦!哈哈哈哈……”
“……”李二陛下看着儿子已经开始揭自己的老底了,原本应该恼羞成怒的他,不知为何,嘴角却浮现出一抹释怀的笑意:“这竖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