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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邵义也跟着难受,是他带苏不语过来,却让她遭遇了这些极度无礼的待遇。
陆曼婷更是生气,这一屋子的人妄称是新派青年,骨子里讲得还是那一套封建的出身论,她重重地呸了一声,“就你们还敢叫自己新派?你们不仅人品比不上苏小姐,对音乐的造诣更是同苏小姐差了十万八千里!”
还是那位孔家少爷冷笑道:“就凭她那一把卖唱的琵琶,也配称音乐造诣?”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附和着说道:“时下国外最是流行斗琴,虽不是同一样乐器,却也可以比一比。”
孔家少爷小时在东洋长大,后又被送到西洋读书,自小跟着洋人学钢琴,对自己的琴技颇有信心,他用眼角的余光鄙夷着苏不语,一个玩物又怎能与他们这些少爷小姐平起平坐?
他坐到钢琴前,上手便是在西洋刚刚流行起来的爵士乐,节奏复杂,并不好跟,尤其是像琵琶这样的弦乐。
苏不语笑了笑,爵士乐于这世间的人是新鲜之物,于她却不算了,她拿出琵琶,坐下。
双腿相交,大片的雪白从旗袍开叉处倾泻而出,纵然那些少爷小姐看不上苏不语,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色。
苏不语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曲色优美,竟是将孔家少爷的那首爵士乐完美地复刻了下来,她的曲跟上了孔家少爷,叫孔家少爷手指慌乱地按错了音。
还未等到众人惊叹,苏不语却是长音一抡,换了一曲,并不是她平日里弹的江南小调,而是古时战歌《兰陵王入阵曲》。
琵琶声高亢,激昂顿挫,纵孔家少爷的曲子再复杂,终究被盖住了声音,最终只剩下琵琶之音。
裴景润起先并不拦着苏不语,只随着她去,她是他裴家之人,纵然输了,他亦会帮她寻回面子。
只是待到战歌起时,他眼中的淡定荡然无存,猛地看向苏不语,一向温婉的女子此刻极为专注,神情坚毅。
莫名的,裴景润便觉得这曲是为他而奏。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苏不语微微抬眸,眸光璀璨如星河,叫人一眼万年。
心中一直锁着的牢笼在刹那被打开,裴景润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约莫是再也关不住了。
他的手按在枪上,却是看了一旁的萧邵义一眼。
然而萧邵义沉浸在苏不语的琵琶声中,满腔热血被激起,并未注意到裴景润的这一眼。
容貌清丽,惊才绝艳,只可惜身世浮萍。
萧邵义在苏不语琵琶曲尽时,又生出了无限感叹与同情,然而唯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这一份怜悯在这一刻起再不如从前纯粹了……
琵琶音止,只剩下满屋的寂静。
“是苏小姐赢了。”萧邵义铿锵有力地说道,没有人开口反驳。
苏不语站起身,站在那里,如同静谧的水墨画,未有浓墨重彩,偏叫人念念不忘。
裴景润的手依旧按在枪上,故此无人敢上前,不管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
只有陆曼婷想要上前挽住苏不语,但裴景润上前一步,刚好隔开了她伸向苏不语的手,他淡淡说了一声:“回去了。”
苏不语也只是为了借机送出这一曲,曲意已到,也便没了再留下来的意义了。
她温顺地朝裴景润点点头,跟着离去,只留下无限惆怅的萧邵义与陆曼婷。
陆曼婷喃喃自语道:“像她这样的女子,便是嫁人也该被捧在掌心里,而不是给人做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