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了他的胆,一到大堂之上更是心虚腿软,冷汗涔涔而下。
但见两只人高的戟楯竖于门外,两侧把守着头戴兜鍪、身披铠甲的劲卒,堂中深阔肃穆,不饰华彩,髹漆大案上虽也摆了精美菜肴,案后却都靠墙立着兵兰,上插着戈、矛、戟、刀一应兵器,都擦得寒光雪亮。
上首本该摆设屏风之处设了一架百十来斤的铜弩机,虽未搭箭,望山却正对着门口,一见之下不免令人心惊肉跳。
席间倒也有鼓乐,不过那响器却尽是交战时用的鼓吹,金钲由二卒扛抬而入,随后一卒抡起臂膀,执桴猛击,嗡声震耳欲聋,直摧人心肝。
李勖坐于上首大弩之侧,含笑道:“长生道匪猖獗,李某不敢轻敌,这几日多有怠慢,略备薄酒,不成敬意。李某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顾章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与他遥遥举杯,嘴唇还没碰到杯壁,只听得嗡声大作,盏中酒被震得一荡,心惊肉跳,手一松,杯盏落到地上。
建康来的一众人俱都面无人色。
倒不是李勖存心吓唬他们,只是移府仓促,他不爱华美,底下粗枝大叶的军士们也不会布置,直接将江边校场之物搬过来收拾干净了事。按仪制须有歌舞,可府中不养伎人,总不能教将军夫人出来给他们抚琴唱歌,就只好以行军鼓吹代替。
众人见这阵势哪还吃得下饭,顾章只觉两股战战,再也顾不得打探什么,直接便说明了来意,只待李勖给个答话就走。
李勖含笑听着。
果不其然,小郎君要他即刻带兵支援冯毅。
可巧,这头顾章话音刚落,门外立刻传来一声嘹亮的“报!”
李勖喝道:“进!”
话音刚落,便见潇潇翠竹后现出一个人影,个头不高,人却十分壮实,旋风似地来到堂上,雪亮双眼迅速看了一周,之后瓮声瓮气道:“禀将军,沪渎口守军来报,长生道匪泛海而来不日将抵三吴!”
“你说什么”谢往大惊失色,一时又惊疑不定地看着李勖,忽而恼怒道:“先前不是说已经平定了匪患,如何又来”
李勖笑道:“当初匪徒窜走时便该乘势追击,将其一网打尽,奈何小郎君执意不肯,孙波等人逃到广州后便在当地招兵买马,早有重回之意。如今趁着朝廷内乱发兵,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有何可怪”
顾章擦了一把汗,连连道:“对、对,李将军所言极是。既生突变,我等当速速回朝禀报敌情就不在此处叨扰了。”
“慢着!”谢往一把拽住顾章,“圣旨未传,安能离去”
说着便起身离席,走到大堂正中金函里启出一卷黄轴,高擎于手,示意四方,随后厉声道:“李勖接旨!”
李勖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站起身,烛火一时为他肩背所挡,在谢往面上投下大片阴影。
谢往冷眼看着他起身下榻,到身前慢慢跪下,鼻孔中不屑地哼出一声,高声道:“诏命李勖即刻进京面圣,不得有误!”
地上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高大的身体几乎将他罩住。
谢往心神一凛,却不退步,仍对他怒目而视。
只听他的嗓音沉沉地在头上响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匪兵临境,恕李勖不能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