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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刺史谢泽、姑父会稽内史王珩、二十七叔吴兴太守谢治,一时间势如破竹,逼得朝廷方寸大乱。

王谢两家田宅奴仆尽在浙东,先折子弟,又损田财,可谓元气大伤。

乱世造英雄,两位年轻的寒族将领因平叛有功,进入高陵侯王珏和太傅谢津的视野之中。

一为冯毅,一为李勖,俱是随父祖南渡的北方侨民,世居京口,因此次平叛募兵而进入北府军,又因战功加获官身。

如今,冯毅被封为四品奋威将军、陈蔡太守,李勖被封为四品建武将军、下邳太守。

陈蔡、下邳均是南迁的侨郡,没有实地,他们的太守之位不过是个虚职。这样的官阶于寒门庶族而言也算是平步青云,于王谢两家这样平流进取、坐致公卿的士族而言,却是与门客部曲无异。

士庶之别,实自天隔。

谢太傅和高陵侯并非没有门第之见,只是两位老狐狸与时沉浮久了,看过太多风云变幻,都从这次浙东惊变中嗅出一丝变天的味道,因就双双动了择武人为婿之念。

高陵侯记得,当时谢太傅是这么说的,“我观李勖龙骧虎步,天日之表,以为此人日后必定不凡,玉公可招为东床。”

高陵侯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当时就犯了嘀咕。李勖虽好,毕竟草莽,寡言少语,失之文雅机敏;冯毅为人就灵活得多,与士族子弟多有交接,进退合宜,相貌亦有几分文秀之气。

谢太傅自己就是个麈尾风流之人,调教出来的子侄无不神清气逸、姿仪兼美,却偏偏说李勖优于冯毅……高陵侯疑窦顿生,以为这老贼定是自己看好了冯毅,这才故意拿假话诓骗自己。

心思既定,高陵侯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今年开春便将女儿王灵素嫁给了冯毅。

不料,谢太傅这老贼随后就将谢韶音许配给了李勖,高陵侯傻了眼,往后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因就有了方才那一问。

谢太傅焚香品茗,意态悠然。闻言将手中麈尾一挥,眸中含笑反问:“自然是真话,玉公何故多此一问”

高陵侯顿时哑火,胸口像是堵了一块棉絮,自觉是被谢津这老贼给耍了,偏偏是自己犯了疑心病,这才落入人家的圈套,这会又不好再发作,只能暗暗吸气,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谢太傅手中的麈尾又一挥,博山炉中一缕青烟幽幽地飘向对面的高陵侯,高陵侯正咬牙抽气,吸了一鼻子烟气,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随后又高一声低一声地咳了起来。

谢太傅嘿然一乐,正欲揶揄几句,余光瞧见韶音的侍女阿筠立于廊下,正神情焦急地向内张望,一副踧踖不敢进的模样,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他早就料到韶音未必肯乖乖出嫁,因此特意叮嘱家人,婚前这些日子务必将她看紧些,以免生变。

她这些天倒是出奇地乖巧,谢太傅的心也越发悬得老高——事出反常必有妖,阿筠这会儿过来了,可知弟妇和舅嫂终究没有招架住,后院的妖风想必已经摧枝折草了。

“唉!”谢太傅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无须再传人上前问话,径自起身随阿筠往后院而去。高陵侯见此情景立刻目露精光,从后跟上,“出何事了,莫不是阿纨不肯嫁”

“玉公多虑了。”

谢太傅凤目微斜,袍袖鼓荡,匆匆步入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