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曾想让他离开?”
这句反问,元丰帝理直气壮的开了口。
他确实从未如此想过。
谁料岑扶羲轻飘飘的一句就让他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他不离开,你要如何独掌大权呢。”
元丰帝连着张大着嘴巴惊-恐的看着岑扶羲,连着倒退了数步,胸膛大幅度的起伏。
明明想反驳。
但是,但是……
不知为何,他只是微微垂着头,没有半分言语。
他不出声,岑扶羲也不催他,只又拣起了案上的书继续翻看。
良久后,元丰帝有些喑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是,我是起了打压老二的心思。”
“但也只是打压而已,在我心眼,你和他才有资格继承这江山。”
“我只是,只是……”
“只是想要握紧你本该有的权利,很多时候你都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这么做的。”岑扶羲贴心帮他开口,只是元丰帝眼中喜意刚现,下一句又来了,“所以我让扶光暂时离开几年,不是正好?”
元丰帝:……
为什么一定要老二离开呢?
“他从前一直在军中历练,性情莽撞缺乏耐心,如今让他在京中处理政务,既能磨练他的心性也能锻炼他的手腕,你为什么——”
“他是人,不是你手里的狗,你想让他怎么叫,就怎么叫。”
岑扶羲彻底冷下了神色,看着元丰帝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
“当初我不同意他十二岁上战场,是你点的头。”
“当初他坑杀数万人的时候,我要带他去寺庙静修,两年而已,你舍不得扩大的势力,依旧让他为你征战。”
“他的桀骜,勇猛甚至暴虐,都是你一手养出来的。”
“这两年,你施仁政,很多你不方便开口的话都是扶光冲在最前面,他血溅太和殿数次,次次都是为你。”
“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嫌他莽撞?”
其实还有很多难听扎心的话,譬如扶光的头痛症根本就不是战场留下的,而是回京后你死活要把老三那个没有任何建树的人拔到和他一样的高度气出来的。
又或者,你明知刘问仙不是纯粹的朝臣,他热衷党争,一旦他上位,他一定会挑起文武对立,为了加重文臣砝码他必定要和扶光水火不容。
可你依然选了他为丞相,还把他绑到了老三的船上。
或许只要当了皇上,必然要权衡利弊平衡势力,
可你和扶光,再这般相处下去,只会矛盾加深。
他不会变成你理想中那个谦逊有力的儿子,而是会变成一把伤人伤己的刀。
你会毁了他。
这些话岑扶羲留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并非是看到此刻元丰帝通红闪烁的双眸心软。
早就不会心软了。
自己再过几年就可以两腿一蹬闭眼不管万事了,扶光却还要和他相处几十年呢。
都是债。
果然弟弟什么的,最讨厌了。
岑扶羲心中一声长叹,又提了一个轻松的话题:“如果一个人的性情那么容易改变,你的抠门怎么会越来越严重了?”
元丰帝:!
“我、我是节俭。”
“节俭到乾清宫的摆设都是赝品,你猜,每日进去禀告事务的大臣们,心里是如何想的?”
元丰帝:……
管他们如何想,反正没人敢说出口。
朕又没有让他们品鉴指鹿为马,装瞎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