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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却枯瘦。

荀锋心中原有无数不正经的笑话作糖衣,忽而这样下了一阵雨,糖衣慢慢化了些,便从舌根泛起微微苦意。

他摊着手,苦涩地站着,父亲却慢慢收回了手,问起工作,他一一汇报。又问起这几日见人的结论,他也一一答了。到了今天这个相争的局面,两份名单,总是会上一份的。这个道理,父亲未见得不明白,不过上行周期里成功的人绝难接受罢了。

他虽老了,仍旧精明。这世上的精明有两种,一在方法,一在眼光,父亲两者兼备。

虽不接受,但既看得明白,便不执着。于是道:“做生意,说到底无非‘时势’二字,把握时机,眼快手狠,就能赚到钱,之前你在日本就做得很好。今年业绩出来,也到了我退下的时机了。”

“您还是继续做下去的好,朝魏不能没有您。”他机械道。

父亲摇摇手:“老而不能退,也是不知时。现在既然资金回笼了,要拿得住,再等一等。经济是有周期的,只要你等得起,你将遇到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所有的优质资产,会以你想不到的折扣甩卖,那时候只恨不能多长出几只手来捡钱……”

荀锋“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其实他可以说一些之前做的准备,关于谁告诉了他什么,他是如何判断的,请教一下父亲的意见,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他有个地方想回再回不去,有个人想见再见不到,这个想法像天塌下来,水流下去,坠着他往黑夜里沉。

而他站在这里,每多说一句话,就会多长出一只捡钱的手,拉着他,拖着他,永远永远地留在白昼里,仿佛夕阳永远不会落下。

父亲咳了一声,他这才回过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觉得我老了,说的这些话都过时了,没用了,不用听了。你多厉害,可以自己做主了……”

荀锋低着头,并不反驳。与父亲长久的周旋已让他明白,很多时候父亲并不是因不满而训斥,而是因只能训斥而不满。

父亲忽然停住,冷不丁道:“我知道你不耐烦,只是我若不多说几句,恐怕你自寻死路。”

荀锋仍是不说话。他觉得这话实在好笑,天底下哪有不死的人,哪条路不是死路?无非如何去死罢了。

父亲这回却不买账了,冷笑道:“既然说到这里,我问你,信托怎么回事?”

荀锋早知瞒不过他,只是有些惊讶,父亲竟没有像电视剧一样大叫“朕的钱”,实在是养气有道。不过兴许看上只有境内那些的份上,九牛一毛,大方也便大方些。

“您都知道了,还问我作什么?”他感到很累,不想开启一个关于马乐的话题。

父亲失望道:“他们告诉我时,我还不信。现在一看,你还真是昏了头了。下一步什么打算?结婚?打算告诉我么?回头一起和今年业绩一起公告了?”

“谁又说了什么?”荀锋强笑道,“您只要知道那全部都是无稽之谈就行。”

“是么?你花两千万买他的小视频也是无稽之谈?”

荀锋捻着手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小孩儿不聪明,会给他上一课的。”

“他和他那个父亲一样,我不关心。给钱是对的,送他进去也是,这些我都不过问。”父亲看着他,“我只是要提醒你,他这样的人,玩玩就可以了,不要也不能太当真……”

“我不是玩玩而已。”荀锋打断道。

父亲干笑一声:“哦,认真了,难得。”随即又严肃起来:“一个能为钱出卖身体的人,不论嘴上如何痛改前非,做过的事,永远都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