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2 / 2)

树林外光线明亮,树林里黯淡幽黑,沈淮的白毛衣是最显眼的一处。

沈淮若有所觉,回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几秒后,继续向前走。

封凌从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强烈地渴望他们能公开。

他连沈淮亲人住院,都不能陪在他身边忙活。

他呼了口气,拿起手机订好酒店,晚沈淮几分钟悄悄跟上他。

沈淮在楼下跟护工商量好说辞,带她去沈青河病房。

沈青河病房里有声音传出,他听了几句,应该是沈青河带的学生来看他了。

沈淮没进去,他在外面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沉默地听着里面模糊温和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他跟护工说了一声,离开了。

封凌给他发了条消息,他以为是酒店地址和房间,没想到不是。

封凌在微信上给他分享了实时位置,现在他们两人之间有几百米的距离。

沈淮按照地图指示走向他,见他开始动后,封凌那个小点点也开始动了。

沈淮隔着几百米跟着他走。

终于在医院门外,两人只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两人都低头看着手机,地图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对方就在哪个方向,一转头就可以看到的地方,但他们都没抬头,克制地没去看。

封凌:[沈老师,我要加速了。]

那个顶着方向指示的小圆点转了下,忽然以非常快的速度向他靠近。

沈淮心头一动。

两个小圆点即将靠在一起时,一辆出租车从沈淮身边经过,封凌以非常快的速度离他越来越远。

沈淮:“……”

他默了一下,又笑了。

他也招手打了一辆车租车,戴着口罩和帽子坐上后排。

司机用带着浓浓方言口音&#3

0340;普通话问:“去哪里呀?”

沈淮也用方普说:“按照我说的路线走。”

司机见他盯着手机,沉默了下。

全程沈淮一直盯着手机告诉司机怎么走。

司机经历过类似的事,再加上沈淮把自己武装着,跟踪的意味太明显了。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思考这条路上有哪几家酒店。

他没想到,这个路程比他想的长多了。

两人始终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绕了大半个城市。

沈淮看着地图跟司机报着路线,一条又一条,对这个城市的熟悉感一点点又回来了。

最后封凌停下了,他停的地点让沈淮有点恍然。

司机也惊了一下,没想到是他们市数一数二的中学!

沈淮从车上下来后,封凌又开始动了。

沈淮跟着他,最终停在一排共享单车前。

两人终于看到彼此。

封凌对沈淮说:“沈同学,你应该会用共享单车吧?”

沈淮愣了一下,弯眼笑了起来。

两人各扫了一辆自行车,并排绕着学府路骑。

“沈老师,我刚才把手机放在车窗上,一边看着你一边看窗外的城市,现在对你的家乡也算有了解了。”

“我感觉在一步步走进你,现在好像走到你的心房外了。”

沈淮披着封凌的外套,吹着有点凉但并不刺骨的初春夜风,笑道:“你想进来?”

不待封凌说话,沈淮说:“你不是已经住进来了吗?”

封凌:“……”

说情话的沈淮,他毫无抵抗力。

沈淮看着学校已经翻新过的墙说:“以前是白色的墙,没这么高,我经常在教室窗口看到有同学翻墙。”

封凌说:“沈老师从来没翻过吧?”

沈淮自嘲般笑了一声,“书呆子要是翻墙,大概会把其他墙上的同学吓跌下去吧。”

封凌很难把“呆子”这个词和沈淮的脸,即便是画像上的脸联系起来。

在封凌看来,沈淮一定是中学时期那种,别人经过他身边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的高冷学神,还是长得特别好看那种。

“封凌,你知道我爷爷吗?”沈淮声音平静地问。

封凌放慢了骑车的速度,说:“我知道。”

圈内人,包括贺山鸣都说沈淮出身于书香世家,沈青河本身确实优秀,是一流名校的教授,但如果只是他一代人还撑不起一个书香世家。

沈淮的爷爷更优秀。

他生前是为社会做出过突出贡献的院士。

沈淮点了下头,“我爷爷很优秀,我爸爸自小就活在别人虎父一定无犬子的期待中,他是个死脑筋的人,一直很努力想成为爷爷那样优秀的人,应该更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是,现实你看到了。”

“三十多岁,人生几乎要定型时,他越来越苦闷,郁郁不得志,就把这个希望放在了我身上。”

有不少父母,会把自己未完成的,或者无力完成的梦想放在孩子身上。

“多可笑,爷爷从来没要求过他什么,他却要我一定成为一个爷爷那样&#3

0340;人。”

“他用比他自己当年还严苛的态度要求我,这好像成了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机会,不容我在成长的路上出一丝差错。”

封凌现在再想当时沈淮说的,不考年级第一就不能进门,要在门外过一夜,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沈淮又问:“封凌,你知道我妈妈吗?”

封凌又点头。

沈淮笑着说:“她是一个浪漫的人,她教我画画,每次我难以忍受时,她就用画小人画的方式帮我骂爸爸,是我压抑生活里唯一的喘息。”

封凌一瞬间难受得说不出话,张开嘴发现嗓子酸胀不已。

他不敢想象,当沈淮在家里看到他唯一的喘息,没了呼吸时是怎样的感受。

“我从没想到,她比我先坚持不住。”沈淮声音清清寂寂,伴着一声叹息。

“她走后,沈青河变得更偏执,我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沈淮指向前面一座教学楼,说:“我那时教室就在就在那里,五楼。”

“我经常看到成群结队的男同学,在教导主任的骂声中,欢呼着骑自行车卡点冲进学校,就想象那是一种什么的感受,过那种生活是什么感觉。”

“就是那时,我最初生出了做一个演员的想法。”

“我的生活是黑白色的,枯燥又压抑,活得和机器人一样,我想体验有色彩的精彩的人生,尝试不同性格,创造不同世界。”

“这是我做的第一件疯狂的事,我当着沈青河的面志愿填了Q大物理系,当时高考成绩不错,还有奥赛金牌加分,沈青河十分肯定地跟同事说我要去Q大上学了,结果我收到了首影的录取通知书。”

沈淮笑道:“他疯了,梦想破裂,我成了他最恨的人,当天就被他赶出家门。”

“被赶出家门又怎么样?”沈淮呼了口气,“我当时想,我即将拥有自由的呼吸,拥抱彩色的世界。”

他们围着学校转了一圈,回到最初的地方,校门不远处。

正巧校园内响起一阵铃声,晚自习结束,走读的同学从校门涌出来。

他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或走到父母接送的车前,或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欢快地向校外冲。

两人一只腿支在地上,隐在树后。

沈淮说:“封凌,你可以心疼我,一定不要同情我,也别担心。”

“其实,我现在状态从未有过的好。”

在《青霄》剧组时,沈淮说过他想骑自行车,中学时羡慕骑自行车的同学。

今天封凌绕了半个城市,带他来中学的学府路骑自行车,圆了他一个遗憾。

在这个过程,他跟封凌说了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心里那一处紧封的窗户被推开了,唯一窒闷的地方迎来新空气,轻松舒畅不已。

学府路、学子路、锦绣路、光明路把学校围了起来,一圈下来,对沈淮来说,是一条治愈的闭环路。

封凌问:“沈淮,你为什么又想做一个导演了?”

沈淮:“慢慢发现,导演和编剧有更大的

满足空间,大概就像,演员创造一个人,一场精彩的人生,导演创造一个更广阔灿烂的世界吧。”

还有沈淮觉得很不符合他的性格,不值得说出口的一点。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在娱乐圈的六七年,他遇到过不少和上辈子的他一样的演员,如果他最终能成为一个有话语权的导演,或许也能随手拉几个。

沈淮笑道:“也算对得起上天对我的偏宠。”

让他重生一次。

封凌一愣,他喉结轻滚,哑声说:“上天什么时候偏宠过你?”

“但是,”他握住沈淮的手,“沈淮,我一定会把我的爱都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