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天每天下午来清凉殿练功,雷打不动,让姜雍容十分忧虑。
——就算风长天来无影去无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但纸包不住火,皇帝陛下每到下午就消失,早晚有一天会给人发现真相。
没想到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这天下午风长天照旧来到清凉殿。
姜雍容的谏言非常有效,为了不耽误姜雍容看奏折,他来了就直接上树,有时会拿花苞扔她一下,算是打招呼的意思。
有时看姜雍容十分认真,他便花也不扔了。姜雍容偶然抬头看窗外,才发现树上多了个人。过一会儿再抬头,人又不见了。
再出现时就是晚上蹭饭了。
他中间这段消失的时间到底去干什么了,思仪十分好奇,因为按皇帝陛下的禀性,绝不可能是回去处理政务。
但姜雍容警告她不许多问,在风长天面前也不许多话,恪守臣下的本分,皇帝陛下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绝不能开口。
思仪虽是照做了,但嘴却撅得老高。
她和鲁嬷嬷的想法一样,觉得新皇比先帝可爱得多,且先帝以前连看都不看主子一眼,现在新皇却天天过来,定然是喜欢主子。思仪觉得大有希望。
只不过思仪没有鲁嬷嬷心气高,不敢妄想主子重登后位。可主子在后宫做个最受宠的妃子也是很不错的,到时候再生下一男半女,主子后半辈子就有靠了,不必在这清凉殿孤独终老。
这天姜雍容看完所有奏折,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腕,抬眼望去,树上的腊梅盛开,人影已经没有了。
然后就听得“扑啦啦”一声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落了。
外头的思仪“咦”了一声,不一会儿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只五彩蝙蝠的大风筝,“奇怪了,怎么会有个风筝掉下来?”
首先时节就不对,外面寒风呼啸,谁会出来放风筝?
再则地方也有问题,附近全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妃,谁有体力放风筝?
思仪的眼睛说着一亮:“不会是陛下吧?!”
姜雍容心说不会。按风长天的性子,他应该是和风筝一起飞。
蓦地,她的神情一肃,立即将奏折收进箱子,跟着吩咐思仪:“将小皇子的玩具取几件来。“
奏折在箱子下层收好,中间搁上隔板,再放上一盏玉石风铃和几只玩偶。
箱子刚盖定,宫门上就传来了拍门声。
思仪这才明白风筝绝不会是陛下的,因为陛下从来不拍门。
这些日子她被姜雍容耳提面命,约摸培养出了一点警惕性:“我就说小皇子睡了,管他是谁,都不能进来。”
“越不让她们进来,她们越觉得这里有问题,这次是风筝掉落,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
姜雍容接过风筝,这种风筝有个名目叫做“五福齐辉”,人们多半用来为病人祈福,这一只做得犹为精致。
她将风筝搁在案上,思仪去开门。
不一时,思仪引着两名贵女进了殿内,左边的女孩子生得脸圆圆,眼圆圆,脸上一派天真明朗的神气,她一进来视线就落在了书案上,大喜:“瞧,雨儿姐姐你看,风筝在这儿呢!原来是这个姐姐拿了!”
“瑶妹妹不得无礼。”另一个女孩子开口。
跟圆脸女孩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比起来,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整个人都透
着一种弱不禁风的娇柔,她娇怯怯向姜雍容行了一个礼,“妾身古雨儿见过姜姐姐。”
跟着又拉了拉圆脸女孩子的衣袖。
圆脸女孩子叫赵明瑶,也跟着行了礼,视线却是直直地落在姜雍容脸上:“这位姐姐生得好好看!怎么住得这样偏,几次宴席上都没见过?”
古雨儿连忙使眼色给她,她兀自浑然不觉:“我说错了吗?这位姐姐是生得好看呀!姐姐也姓姜么?和云容姐姐一样都是姜家的?”
古雨儿已经急得不行了,姜雍容却微微一笑:“是,我和云容一样出自姜家,我名雍容。”
“……”赵明瑶呆住了。
姜雍容三个字,大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大美人,却住在这样偏僻冷清的宫殿里。
姜雍容问:“你姓赵,不知可认得紫薇阁大学士赵成哲大人?”
赵明瑶呆呆道:“那便是我祖父。”
姜雍容点点头,赵成哲是文坛领袖,现任帝师,古家则是大央除姜家之外唯一的世袭异姓王,古雨儿是家里的小郡主。
这一届入选的贵女确实是身份极高,都有问鼎后位的资格。
且单只这两人,便一个灿然如春光,一个明净如秋月,各具风姿。
风长天艳福不浅。
姜雍容拿起风筝递还给两人:“你们放这五福风筝,是为谁祈福么?”
古雨儿脸上微微一红,赵明瑶则大声道:“为陛下。”
“哦?陛下龙体欠安?”
“是呀,陛下也不知怎地,从登基开始,每天下了朝跟大臣们在御书房议完事,就把自己关在隆德殿里,说是身体不适要静养。我们姐妹们探望不让,太医们请脉也不让,大家都很担心呢。”赵明瑶道。
“原来如此。”姜雍容点头,“陛下乃大央天命所系,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我也会在佛前为陛下祈福的。”
说话间,隔壁传来年年的哭声。年年每天必要睡一个漫长的中觉,醒来没人守在身边,定然要哭闹一阵子。
思仪连忙过去照看。
姜雍容道:“小殿下醒来需要人哄,此地寒素,我也就不虚留二位了。二位冒引严寒为陛下祈福,陛下知道了一定会感念二位的用心,将来皇恩深重,指日可待。”
这话已经是送客的意思,赵明瑶拿着风筝正要告辞,古雨儿道:“这里怎么只得一个宫人?难道还要娘娘自己带孩子么?”说着她便吩咐立在院中等候的宫人们,“你们快去看看小殿下。”
姜雍容没有拒绝,“古郡主有心了,多谢。”
但古雨儿的宫人进去,年年反而哭闹得更厉害了。他正是认生的年纪,前段日子是无人照顾,才认了姜雍容几人,现在一见外人就闹,连出门见着羽林卫都要哼唧几声。
古雨儿惭然道:“这两人无用,带不了孩子,不如留下来做些粗活,也好让娘娘轻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