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反复摸着自己的肚子和腿，像是有点惊喜，还有点惊恐，布鲁斯能看见他的嘴唇哆嗦着，喃喃着一些毫无逻辑的话。

探测器依旧毫无动静，仿佛这个孩子真的是个普通人，只是因为贪玩跑进了海里，又努力地游了回来一样。

……是扎塔娜的道具出现了错误吗？

……还是他使用探测器的方式不够精准？

……或者最可怕的可能——海中的那个东西，已经能完美地掩盖掉自己造物身上的波动了。

一辆小轿车在此刻开了过来，驾驶位上的女人在车还没停稳时就跳了下来，像个疯子一样大叫着跑向了男孩。

“天呐！宝贝，我的宝贝！”她流下泪来，“你真的在这里——”

“妈妈——”差点被冻僵了的男孩挣扎着向女人伸出了双手，“妈、妈妈！妈妈——”

他被母亲拥入怀中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毫无逻辑地把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他说自己很想她，他说自己的肚子很痛，他说自己好像曾经躺在一片腥气冲天的东西中，他有些想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身体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副驾驶位上的男人也终于呼哧带喘地跑了过来，三个人紧紧地抱着彼此，在这片灰色的沙滩上嚎啕大哭。男孩被父母抱着，心情终于没有刚醒来时那么恐慌了，于是他调整了一下脑袋，想同时贴住妈妈爸爸的脸颊。

他突然看见了远处的长椅上似乎坐着什么东西。

——两个浑身漆黑的东西一个坐，一个站在椅子旁，站着的那个简直像一道恐怖庞大的黑影，令男孩想起了童话故事中的死神插画。

奇怪的是，他却不怎么害怕那个坐着的家伙，心底涌出的亲密感让他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着黑影站起身来，跟着那个庞大的‘死神’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我还以为你会阻止他们，”勒维娅将披风叠好，“不过既然你提前通知了他们，又没发生什么异常情况……”

“——我明天会再去看一次那个男孩，和他的家人。”蝙蝠侠用力地摁住了额角，“新的状况发生了，我不确定……也许我应该再联系一次扎塔娜……你最近有感到什么不适吗？”

“呃，没有？”勒维娅不小心把一个角叠歪了，她只好将披风捋平，准备再叠一次，“布鲁斯，别太紧张，海中的我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祂只会对真正属于祂的‘造物’——”

“而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蝙蝠侠难以克制地提高了音量。

他在第一次了解勒维娅和海中巨兽的链接时，就想到了这点。

——勒维娅的生死都在祂的一念之间。

祂心情好，所以重塑了勒维娅崩溃的身体，让她回到了哥谭。

祂想出来逛一圈，就‘神降’到了勒维娅的身体里……勒维娅勉强扛住了祂带来的伤害，但她体内的伤口依旧存在。

祂随手就‘复活’了一个孩子，那么如果祂某天想让勒维娅回去了，会不会直接将她强行拉回海里呢？

“如果你——”他感觉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跳着，“如果你再也回不来了的话——”

他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

勒维娅震惊地看着他，腿上的披风都忘了继续叠。

蝙蝠侠立刻闭了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启动了蝙蝠车，向着原路开去。

可勒维娅还在看他。

她的目光很复杂，几秒后，她低下了头，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叠起了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