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我的小名。” 闻祈一边给瘸子洗脏衣服,一边不由地就在心里刻画着瘸子的名字,笔画简单很容易记住。 闻方林告诉他,瘸子是他招来的,所以他得负责瘸子的一日三餐。 闻祈每天的食物都是定量的,他不得不少吃一点,把一块馒头撕成两半,一半给瘸子。瘸子吃完了之后,又对着他手上的半块馒头眼馋。闻祈又把自己那一块撕成两半,一半给瘸子。 喝粥也是,闻祈总是把自己那碗多倒一点到瘸子碗里。 好在这样瘸子也和他一样苟活下来了。 也有画饼充饥的时候。两个人拿着树枝在河滩上画东西。瘸子按照记忆画了一个大大的鸡腿,之后又画了三个小人,他的爸爸妈妈牵着矮小的他。 闻祈的笔下只是往河滩里戳了一个深洞。 瘸子生病了。闻祈担心闻方林把瘸子直接埋了,老弱病残在闻方林这里都是无用且累赘的东西。况且瘸子本就腿不好,看到闻方林总是胆怯地躲在自己身后,性格也不讨好。 瘸子有很多不能使自己存活下来的致命缺点。 闻方林带着他坐船到河对岸,现在不好露脸,便让闻祈一个人去镇上买东西。他买了闻方林嘱咐好的东西,烟、食物还有书,最后悄悄去药店买了药。一回到家,他赶紧把药拿给奄奄一息的瘸子吃了。 到了晚上闻方林问他怎么少了钱。终究是被发现了,闻祈一身被打得发紫发绿,疼得站不起身。 闻方林脸部变得难看扭曲,告诉他,爱就是一场引火烧身的自戕,做人得坏到极致才能活得很好。 他再次把珍藏的一截白骨拿出来,那已经完全脱离了血肉,成为了一块完美的手骨头。他甚至和那只手十指紧扣,眼珠子冒着绿色的鬼火,自言自语着,又告诉闻祈:“你看他下场多惨呐!” “但是我给你报仇了。”这话是闻方林对白骨说的。 在亲眼看到父亲掘了墓,吃了血红的肉,取下骨头后,闻祈一闻着肉的腥味就想吐。 瘸子还在昏睡不醒,额头发烫,他睡在最里面,在黑暗的夜里,闻祈把手搭在瘸子的胸膛上,好一会儿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动静。 瘸子是彻底死了吗? 闻祈这样想着,手却不甘心,使劲地摇晃着瘸子的身体。 “不要睡了!” “不准睡!” 他压低着声音,心却提紧。 瘸子应该是被摇醒了,咳嗽了几声。 接触了很多死气沉沉的腐烂物,闻祈忽然发现身边睡着的人是可以和自己说话、回应自己的活物。 夏日的夜还带着燥热,他拿起蒲扇给瘸子扇走了那么一点热气,瘸子入睡很快,一只细细的胳膊悄无声息地搭在他的脸上。 闻祈鬼迷心窍地伸手摸了摸瘸子的头发,那很软很舒服,像天边遥远触不可及的白云。 瘸子病好了更想家,总问什么时候可以去河对岸。闻祈觉得瘸子喜欢他们胜过于自己。 闻祈认为瘸子还没有认清自己的现状,没有意识到他只是自己的生日礼物——一个有呼吸的残缺玩具,根本算不上多么精美昂贵,顶多充当陪玩的作用。 闻方林和闻祈都不怎么买肉吃。瘸子越发营养不良,走路都摇摇晃晃。 有了瘸子,此后闻方林都很放心地让闻祈帮他去镇上做事。即使手上有钱,闻祈也不敢花钱在其他的地方。 半夜三更,瘸子被人摇醒。 “哥哥,怎么了?”他搓着双眼。 “快吃。”闻祈浑身湿淋淋的,手里是一个用荷叶包着的烤过的鱼,很小一只。 瘸子说我们一起吃。闻祈立马偏过头,木着脸说:“我不喜欢。” 往后闻祈经常半夜去荷塘抓鱼给瘸子补一点营养。闻祈认为这算不上多么困难的事情,每次抓到鱼,瘸子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吃得手和嘴都脏兮兮的。 幸福、快乐是离闻祈很遥远的事物,但他在瘸子脸上看见了。 终于有一天闻方林要带他们去镇上买东西。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翌日过了正午,闻方林才带着他们坐船去了对岸。按照计划,他和瘸子必须在闹市中躲开闻方林的视线跑掉,他死死地掐着瘸子的手腕,手上满是汗。 在一个拐角,他突然抓着瘸子的手飞快地跑了起来,前面的天似乎都是明亮的,马上就可以逃脱闻方林,但遗憾的是没跑几步,瘸子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闻方林快步走过来,笑眯眯地把瘸子抱了起来,人头攒动里,他就像是瘸子的亲生父亲,安慰着自己的孩子,甚至还吻了吻瘸子的额头,“没事哦,没事,别哭。” 在这个时候闻祈本可以自己跑走的,但听见身后的瘸子一直喊他哥哥,他的双腿自动停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了,瘸子不是他的生日礼物,只是闻方林选择的、束缚他自由的人质。 他选择回到闻方林身边。 要返回到船上的时候,瘸子却突然慌了,怕再也逃不走了。一路上闻方林捂着他的嘴巴,状似是安抚他,实则想弄断他吵闹的喉咙。四下无人,闻方林不耐烦地扔他在地上,无意间,瘸子的后脑勺磕在了石块的边角。 “妈的别哭了!是谁出的主意?你,还是他?” “我要撕了你们的皮,拆了你们的骨!”他阴着脸,像嗜血的恶魔。瘸子被吓到失去了反抗,像尸体般张着嘴巴一动不动。 闻祈捡起旁边的石头朝闻方林扔去,这让闻方林彻底被惹怒了,他放开了瘸子朝闻祈走去。 “是你的计划,怎么,想永远逃离我?”闻方林觉得可笑,“不可能的闻祈,你一辈子都得活在我的阴影之下。” “这是什么?”闻方林对什么都很敏感,察觉到闻祈手往后伸的动静,他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随后反剪着闻祈的双手,一把尖利的刀被闻方林搜刮了出来。 “哪里来的?” 那是闻祈最后的机会,但他始终太小,没有闻方林力气那么大,也没有闻方林心思缜密。 刀被踢到了瘸子的脚边。 “不要让…让他拿到。”闻祈对瘸子说道。 但转眼间瘸子像失去了所有的思维,惊恐地望着他们,像从来不认识他们一样,他往后退了一步,踉跄着站起来,慌不择路地往后拼命地跑走了。 闻方林刚想去追瘸子,就被闻祈用力抱着腿。 他泄愤着,重重地踹闻祈的肚子、头,闻祈很想吐,有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脏器都要破肚而出,头顶的天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他嘴里不停吐出血沫来。 在稀薄的余光里,便看见那个没心没肺的瘸子背对着他拼命向山坡上跑去,越来越远,以至于形成一个模糊的黑点,再也看不见。 他死死地睁开眼睛,在被闻方林压着头按进水里时,瘸子始终没有回头。 白昼太长,彻底照亮土地的腐烂和鲜亮,把瘸子的逃跑和